“你在服药？”紧声询问。

虽然知道她常用药，但是如此浓重的药味却是第一次闻到。

没有先回复他的话，沈苏和她侧首，眸光扫过垂手静候再一旁的阿洛，眼神交错的刹那，无须言语，就已经心知肚明。

阿洛上前将药碗收拾了去，对着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无声退下。

静静望着坐在自己身侧凤冷夜，她面色甚是平静：“回来时有些头疼，就让阿洛按着寒生给的方子，给我煎了一服药。气味是浓重了些，虽然苦口，但效果确实不错。”

“没有请他来看，如此用药下药，不会伤身吗？”

“不会的。前些日子寒生走时，已经将我可能会用到的药方全部写下给我。况且，久病成医，我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并无大碍。止卿，你无须担忧。”

“还是唤太医过来吧。”忍不住提议。

凤冷夜虽然相信她，但是她的身体状况毕竟是重中之重，容不得马虎。

沈苏和也不想违逆他的意思，只是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轻声制止：“止卿，不用麻烦的。宫中现在也是颇为忙碌，不要因为我的小事儿劳烦他们。”我的身体，我了解。

凤冷夜认真地看着她，却见她保持着从容的淡笑，眉宇间透露出微微的困倦。即使脸上涂了胭脂，都显得苍白的过分。

药中，多少都有些安眠的成分。才用过不多时，她就开始昏昏沉沉了。

也不忍心在这种事再和她争执，就顺从了她的决定。

“……是我妄为了。”想起自己当时不顾她的意愿做下的事，那种入骨的欢愉让他迷恋，但是看着她神情疲惫不堪，心中却是难掩怜惜。

抬手握住他放置在桌沿的柔荑。她的手白皙玉润，细若无骨，轻轻捏着，似乎一用力就会将其捏碎，脆弱而娇嫩，保养得宜，不是做过粗活的人会有的手指。然而，和她天生不足的体质相似，她的手心鲜少温热，冬寒夏湿，存不住温度。尤其是在严寒的冬季，稍不注意就会懂出裂口，疼痛而丑陋。

“怪不得你。”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以手支额，微微侧着脸，温婉地看向他过于深刻的眼瞳里，“是我自身的缘故。”

从他干燥温暖的手心抽回手，她眼神如水平静安宁，隐隐泛着柔柔光晕，圣洁而温柔，只看一眼，便觉得自己也要得到净化。

然而，从她唇色极浅的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体贴地教人发懵：“苏和本就是福薄之人。当日你我做下错事，我本该听从兄长意见，随他远渡海外。然而，却因为我贪恋上京繁华宁静，选择了留下来。我婚前失贞，能嫁给止卿，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就更不要说你我之间，不论是身份地位，都有些天壤之别了。故而，我不会再用先前的要求来束缚你，刑责你。止卿，你可以选择更好的。”

“你我之间，追究起来，其实并未有太多交集。所谓一见钟情，所谓恩爱长久，不过是妄言。你身处这个位置，有万般苦楚，那是我永远理解体会不到的。千金纵买相如赋，谁人又书无亿诗？万事就是这般无可奈何。止卿，你不必对我抱有愧疚，因为这会让我更是内疚。”

情到浓时情转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沈苏和从椅子上起身，轻轻掸了掸衣摆，看着似乎理解不了她的凤冷夜，笑容愈发和善柔软，只是，她眼中如月华流泻而下地悲哀，却让他无来由地，手足无措。

看着她默默转身，掀开珠帘，走进内室。

药味渐散的明亮室内，只听得一阵阵清脆的珠玉碎响，悦耳轻灵，仿若山间随溪流滚落的石块。

猛然记得自己曾经拿到的那柄短剑，连忙起身，从书案上拿起它，匆匆走进内室。沈苏和正褪去外衣，准备休憩一些，闻声望去，却见是他，笑着询问：“你怎么来了？”

目光不注意落到他手中握着的那柄短剑后，沈苏和眸光一紧，但很快，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又是一副浅笑淡然的模样。

凤冷夜走进，将短剑递于她：“这是我做下错事那一日，我在你房中拾到的。本来，我早就该归还于你，不过因为我心中的纠结，就将它留了下来。以至于，今时今日，才将它拿出来。”

凤冷夜凝视着她不明所以的眼睛，认真肃然道：“你现在的一切不自信，都是我给予你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为难于你。你不必再那般妄自菲薄。这把短剑，归还你。苏和，我相信你，爱你，并不是假的。”

所以，你有猖狂放肆的资本。不必在乎外人的眼光。

你只要高傲的活着就好。

那把剑，无论你是从何处得来，我都不会再过问，再怀疑。

因为，我相信你。

听着他的话语，沈苏和有些愣神，怔怔地从他手中接过依旧锋利的短剑，寒芒森然凌厉，是把极好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