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娘娘倒是极喜欢看戏。”王凝华嘴角微扬,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抬眉看向我,语中淡淡的继续道:“可惜娘娘来错了地方,也看错了人,娘娘做样子,施恩德,不见得人人都要承了情去。”
我听了她的这番话,倒也不怒,不过是莞尔一笑道:“妹妹想必是多思了,本宫原只是是来探看妹妹的身子罢了,何来看戏一说的。”说完我微微转身,瞥了眼子衿,子衿领悟地颔首,然后便命几个小宫女一人捧了个匣子上来。
我笑着道:“这里面是些人参、鹿茸各色的补品,妹妹为着皙儿受了伤,本宫也没什么可送的,这些子东西,虽知妹妹宫里不缺,可姐姐却不得不送。”
王凝华淡淡启唇道:“臣妾谢过娘娘。”说完便让身边的云卷接了过去,然后王凝华便甚是冷淡道:“臣妾有些累了,娘娘若无别的事情,臣妾便回去歇息了。”说完王凝华微微欠身,抬手扶了云卷便要往内室走。
“妹妹何必事事都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看向王凝华,微微启唇道,王凝华身形一顿,然后转首凝视着我,并未说话。
我走上前了几步,然后继续道:“妹妹原不是事不关己,孤傲绝冷的人,为何又总是这般刻意与人疏离,既本非你的心,如今却是让周身之人尽远离,宁做个孤家寡人,本宫却是看不懂了。”
王凝华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然而那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那娘娘为何又总是事事喜欢猜度人心?孰不知人心难测,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多少个心眼子,哪里就能让娘娘全都猜透了去?”王凝华冷凝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而凝视一处继续道:“娘娘怎就自信能看透臣妾,又能参透世事?只怕娘娘是要失望了,就算观于众生的观音也只是高高坐在庙堂上,受千人敬。万人拜,断不会去参透众人世事,劳心费神,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我凝视着王凝华。听了她的冷语,我并未发怒,只看见了她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黯然。
“本宫原只是局外人,不该说这许多的,但是妹妹救了皙儿,那便是本宫的恩人,无心之举也好,有意相护也罢,本宫是个执拗的性子,只记得要承这个情。认这个恩。”我见王凝华默然不语,只孑然伫立在那,不禁微叹息一声道:“本宫虽不知妹妹为何如此,却知妹妹不是那冷心冷面的人,妹妹若还要执意如此下去。她日害的,只会是妹妹自己,古人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道理,妹妹不会不懂。六宫从来都是是非之地,明枪暗箭,妹妹再得恩,也不见得能一一躲了去,既如此,又何必害了自己。”
王凝华眼中闪过一丝哀然。但只是转瞬之间,她便又恢复了神色淡然道:“害自己如何?害他人又如何?如今得与不得,于我来说,早已无异,既是没什么可失的。我又有何惧?”说完王凝华绝然的看向我,眼神中不带一丝温度。
听到此,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缓步走向案几,然后伸手执起一盏茶,右手微微托起,转首看向王凝华,王凝华微带疑惑的看着我,我神情淡然,微微松开了右手,茶盏随之滑了下去,然后应声而落。只听“哐啷”一声,下一刻,殿门便立即被打开了,而子衿、云卷她们都惊异地急步进来,却是瞧见了我与王凝华各站一方,静静伫立不语,而地上一滩碎片茶渍,如此,她们更是小心而又疑惑的打量着我们。
“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奴婢这就打扫了去。”云卷率先欠身恭谨道,然后便欲上前来收拾打扫。
“无事了。”我微微启唇,然后看向王凝华道:“本宫不过是觉得有些口渴,想端了茶喝,却没想到连茶盏也没拿稳,你们也不必急着打扫了,本宫与你家主子有些话儿要说,你们都且退下去吧,有事本宫自然会唤你们。”
云卷询问的眼神看向王凝华,眼中满是小心与担忧,我暗自忖度,倒是难得贴心护主的奴才。这时只见王凝华静静地反看了我一眼,然后瞥了下地上的水渍平声道:“都下去吧。”
如此云卷与子衿她们方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小心的瞧了我们一眼,才不得不恭谨欠身道:“奴婢告退。”说完方缓缓退后,然后转身离开,而子衿则顺带着将殿门也带上了。
“娘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不必藏一半掖一半的,臣妾愚钝,没得娘娘那般猜度的心思。”王凝华看向我直截了当道。
我款步踱到那滩水渍前,然后看向王凝华道:“茗如人生,愈久便会愈香。”说着我缓缓蹲身下去,轻轻拈起一片瓦碎,只听得王凝华微不可闻的吸气声,然后她便淡淡道:“娘娘小心着些手,若是磕着伤着,陛下若是怪罪下来,不是一人可承担的。”
我微微一笑,然后执起碎片,缓缓起身,慢慢踱步到王凝华面前道:“你看这茶托,可像是一只手,托起了一个家族,甚至是……”我凝神看向手中的碎片道:“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