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子衿便倾身过来,柔语道:“主子,让温太医先给您诊脉吧。”
我顺从的放下了手,由着子衿扶着我,缓缓靠在枕上。待我转首,正碰见了温玉的目光,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夹杂了太多,心痛,哀伤,还有怜惜。
我没有移开目光,只恍若未觉一般淡淡地。待他为我把脉时,我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惧,还有越蹙欲深的眉宇,到了最后,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恐慌与失措,把脉的手微微一颤,放了下去,手攥成了拳又放下,反反复复……
“温大人,主子身子如何了?”子衿许是看到了温玉的异样,因此神色一紧,恐慌的问道。
温玉似是有些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他方抬首看着我沉声道:“你可有将每日的药都倒掉了?”
这一刻,他的眼神中不再将我看做一位昭仪,而是仿佛回到了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眼中是担忧和忿然的定定看着我。
子衿低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好不闪躲他的目光。过了许久,我嘴角微漾道,然后正色道:“我没有。”
我眼神中的坚定似是崩塌了他的希望,他面色瞬然惨白,眼中是无措与害怕。
我淡淡一笑道:“我的病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温玉似乎惊惶到忘了自己,只喃喃低语。
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道:“温玉,你已经尽力了。或许……”
我摩挲着手中的衣服满足的笑道:“或许是我的孩子想我了,他不想一个人太孤独的,你知道么?我常常夜半梦到他,梦到他对我笑,抱着我叫我母亲,他说他一个人很孤单,他想念我,他想陪在我身边。这一切,或许都是命,命中注定,我就该如此……没有选择。”
“不会的,不会的。”温玉突然放大了声音,惊住了身边的子衿,子衿跪在我榻前,趴在那哭泣道:“主子,不会这样的,您会好好的,您还有陛下,还有赵婕妤,还有奴婢们啊。”
我轻轻拢起子衿散落的鬓发解脱般喃喃道:“命由天定……或许这对我也是一种解脱,他来接我了吧,这样也好,我们母子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说完我看向温玉道:“温玉,若我死了,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合德可好?只当我最后求你一次。”
温玉惊惶痛楚的看着我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从前你说的,我都会信,我都能接受,但你如今说命由天定,我绝不会信,我温玉只信人定胜天,誓死也要保住你,一定。”
我苦涩一笑道:“你又何苦这般执着,不过是生生地折磨自己罢了,你的医术已是最好,如今我却没有半点起色,不过是等着那一天罢了。”
温玉颓然埋首,语中哽咽道:“从前我便是眼睁睁看着锦语在我怀中死去,空有一身的医术,却救不了她,所以锦语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死了,我将所有的医书全部烧成了灰烬,任家人如何劝慰,心中却早已立誓,此生再不碰医术,因为它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曾经就像是一个无用的废人,医的了全天下的人,却惟独保不住自己最爱的人。”
“但是后来……”温玉抬首看向我,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痛楚与折磨:“遇到了你,我才觉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重新活过来了,进宫为医前,我立下了誓言,此生,哪怕拼尽我的性命,也要护你一世安然。”
听到此,子衿默默地跪在一旁,而我,看到温玉的样子,却是有些心疼。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曾经,如今的我,不再是曾经那个能够欢颜婉然的我,从孩子流失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被剥落的干干净净,再也扬不起一丝笑脸。
过了许久,我淡淡道:“心已死,一切只是徒劳了。”说完我躺了下去,翻身不再看任何人,只静静地阖着眼,或许我的淡然对别人是一种残忍,但我不想去理会,也无力再理会。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去,我已经承受了一次生离死别,决不要再承受一次。”身后传来了温玉坚定的声音,然后便是有些颓然离去的脚步声。
我紧紧闭着眼,想逼回夺眶的泪水,温玉承受不起第二次的生离死别,而我又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或许如今,死,也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