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间,又是半月过去了。温玉为我研究了很多药方,然而我却丝毫没有起色,反倒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像一副即将被掏空的躯壳,每一丝生气都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而我,每天只能滞然的靠在枕上,散了神地定定望着一处发呆,别人与我说话,我却常常失神忽略。
而永巷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虽然昭阳宫对外只称我小产需要静养调节,然而宫中早已悄悄传出,赵昭仪小产调养不佳,心情郁结不畅,如今已缠连病榻数月,御药房的温太医换了无数处方,却于事无补,身子依然日渐显出颓败之色,只怕是熬不了许久了。许多宫女甚至将我比作了李夫人,广传唏嘘,红颜薄命。
虽然陛下听得这些盛怒,一并打发了许多关联的宫人去暴室,然而,我的病情,虽未摆在明面上,所有人心中却都已明了。皇后带头来瞧我,六宫也有不少的新人旧人来探望,让我诧异一些的,莫过于王美人王凝华了,我与她并未有过什么交情,然而她却是真心实意地来探望抚慰我,她眼中的忧伤与惋惜,甚至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都被我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论恩chong,论家世,她已是荣耀至极,可在她的眼中,我看到的却是有些黯然神伤,那种伤痛苦楚并不是因为我,倒像是为她自己。在那一刻,我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外表清冷,却是坦然的女子。我总觉得,她有万千的苦楚,却是无人能道。
“主子,班婕妤,赵婕妤她们来看您了。”子衿这时走了进来。
看着她有些凄然的神情,我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地点头道:“请进来吧。”
待环佩玉铃的声音传来,只见班姐姐和合德并着走了进来。而梁姐姐和雪冉走在后面,没有见到洛儿,我虽不问,却是知道班姐姐怕洛儿哀戚。扰了我的心神。
“姐姐,合德,你们都来啦。”我微微启唇,乏力地笑着,如今每说一句话,却是要费尽全身的心力一般,说上几句话,我便会有些力不从心,要缓得许久。
班姐姐眼中滑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又强忍着笑。过来忙扶住我,握着我的手道:“如今瞧着,气色却是比从前好多了。”
我听了,不说话,只颓然的摇头淡笑。合德却是一把扑了过来。忍住了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恍若安慰一般道:“合德瞧着也是,想来不到入冬,姐姐便能与从前一般了。”
“嗯,是啊。”梁姐姐在一旁笑着附和,却偷偷偏了头抹着泪,而雪冉。却是立在那,不忍走过来看我。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何苦骗我,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明白不过了,温玉连着御药房医术好的太医,一起研讨了许多的方子。我喝了一副又一副,如今却也未见起色,身子也愈发倦怠乏力,想来……”
我苦涩一笑道:“不过是油尽灯枯的时候罢了。”
“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要抛弃合德了吗?”合德惊惶的看着我,扑在我怀中,跪坐在那嘤嘤地哭泣。
“妹妹,如今不过是病去如抽丝罢了,温太医医术,妹妹应该信得过,妹妹必会好起来的,何苦这般乱想乱猜的。”班姐姐轻轻抚着我的手,口中的安慰之语,却是不知,安慰的是她,还是我。
看着班姐姐偏头黯然伤神,而合德仍趴在我怀中啜泣,似是要把所有的泪哭尽一般。
“姐姐,若有一天,我真的去了,求姐姐替我照顾合德可好?”我看向班姐姐,真诚道。
“姐姐,合德不要人照顾,合德只要姐姐陪在合德身边,如果姐姐去了,合德又如何活的下去?”合德满脸泪痕地看着我,哽咽道。
“好妹妹,莫要再说傻话了,在合德妹妹心中,没有人替代的了你,你如今只需要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再去想那些伤神的事了。”班姐姐看着我,温婉的笑道。
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们,便也不再多说,只淡淡一笑道:“但愿如姐姐所说。”话毕我便觉得有些提不起气一般,静静长舒了一口气。
班姐姐和合德瞧着,忙扶了我,合德急着道:“姐姐身子弱,便不要再说这么多话了,好生躺着休息吧。”
我乏力地颔首,躺了下去,却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提不起力,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待到了晚上,子衿扶我起了身,侍书端来了些百合粥来,抱琴伺候我吃了几口,我却摆了摆手道:“撤了吧都。”
抱琴忍着难过道:“主子再吃一些吧,吃的多一些,才能快点好起来。”
我微微摇了摇头,心中闷闷地,方才吃进去的,都有些要吐出来一般,不禁懒怠道:“都端下去吧。”
抱琴无奈,将粥碗放到了侍书捧着的盘子中,侍书站在一旁,红着眼道:“可是奴婢做的不好,主子且等等,奴婢再去重做一些。”
我摇头苦笑道:“侍书,与你无关,不用再做了。”
可侍书却暗中抹了泪,坚定道:“是奴婢的错,奴婢再去做。”说着侍书转身便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