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尴尬地说:“朕有两年未上朝,这里可是也已两年空无一人了?”
“回主子的话,主子虽不上朝处理政务,少不得也要时时过来一趟的。”
“哦?这么说朕有时还能亲历亲为,并未完全怠废政务?”
吕芳表情痛苦地看着朱厚熜,咬咬牙说:“奴婢今日已犯下死罪,但有些话却憋在心里好久了,定要说与主子知道!请主子再随奴婢入内。”
他的语气带有决绝赴死的意思,竟让朱厚熜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傻傻地跟着吕芳走进东暖阁,走到北墙一列古香古色的红木古董架前,就在靠近皇上披览奏章的那只架子上,分三层陈列了二十四只直径近两尺的月白色素盘,这些盘子光泽典雅,薄如纸张,每只盘面上绘有男女交媾之图。
朱厚熜愣住了,问:“这……这是……”
吕芳平静地说:“这是主子命人依着民间流传既久的《**经》绘制而成的。”
朱厚熜说:“你的意思是说朕每天就是看着这些盘子上男女交媾之法处置国家大事的?”
自度必死的吕芳也不再加“回主子的话”这样的敬语了,直截了当地说:“便是不处置国家大事,主子也时时要过来赏玩一番的……”
朱厚熜怔怔地说:“亵渎国家社稷、庙堂神器,朕这个皇帝当得也真够可以的了。”说着,抱着一块盘子就要往地上砸。
举起盘子才现,透过盘底竟能将盘面上绘制的春宫图看的清清楚楚。他连忙问道:“这可是景泰镇的极品瓷器,要值不少钱吧?”
吕芳说:“回主子的话,烧制这一套二十四只盘子,光工价银就花了六万两。”
“六万两?六万两银子到底值”朱厚熜似乎对这个价钱并没有概念。
吕芳微叹一声:“我大明甘肃一省岁入不到3万两,宁夏一省也只2万多两。”
朱厚熜牙齿打起了架:“这……这么说,这二十四只盘子就比两省一年的赋税总和都多?”(我真这么一摔,打十辈子的工都赔不起啊!)
“主子心里装着九州万方,自然不会把银钱物价之类的小事记在心里了。”吕芳说:“毕竟有关天家体面,不能如寻常小户那般斤斤计较,便是主子方才进的那顿早点,也抵得上中等人家一年的用度了。”
朱厚熜说:“你不必如此讽谏,朕也晓得你要说什么。只是朕如今什么也不记得了,有心纠偏除弊也不晓得该从何入手。你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
虽说有心,但吕芳毕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指主子以前的失政,只能说:“主子圣明天纵,便是做那尧舜之君,也只在一振作之间。奴婢是个下人,不敢就朝政得失随意置喙。”
朱厚熜明白吕芳的难处,也想试试自己的本事而不想太倚重别人,便说:“你要耍滑头朕也由着你,你给朕把《大明律》、《明会典》那些文件都给朕抱过来……哦,还有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的《实录》,也给朕找来……”
吕芳赶紧跪下说:“主子,不可直呼先帝爷圣名啊!太祖乃是高皇帝,成祖乃是文皇帝,主子切记,切记!”
朱厚熜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你说的对,朕是朱家的子孙,不可对祖宗不敬。对了,朕的起居注该有吧,你捡朕即位之初勤勉理政的那几年也给朕找来,朕就不相信,朕还就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了!”
又看了看那套让他心痒痒的盘子,他咽了一口口水,说:“把这套劳什子给朕从这东暖阁里搬出去,搬到……”本想说搬到寝宫,可想到自己刚刚那样冠冕堂皇地表了态,只能咬咬牙说:“搬到内库封存起来,没有朕的口谕不得启封。”
“是,主子!”
尽管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好,但毕竟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吕芳答应的十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