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大案被羁押在此的武官跟兵吏二部的人只有一墙之隔,不过戒备确实天壤之别,刚刚把这些溃逃回来的五品以上的官员集中起来时萧便下足了功夫,他向七皇子拍了胸脯,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可当他再站到七皇子面前时顿时傻了眼,明明一个人都不少的厅里偏偏找不到这次率军出征的那位定西将军,不过这位定西将军已经年逾七十,虽说是老当益壮不过在这种地方还能逃出去根本不可能,除非他会变成一只鸟飞出去。可名册上那位定西将军下确实是被划了线的,萧让仔细回忆了一下几天前那个早上发生的事,人也的确是从定西将军府上抓的,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当时他那个宝贝女儿还趴在门槛上哭了好一会儿——怎么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找不到了?
他突然想起那个七皇子跟自己打趣时看到的人,脸白的像女人?那时没有细看,现在想起来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即使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细声细气,宽大的武将服根本与她娇小的身材不符,如果不注意的话,自己根本不会猜到他不是男人。
这群人里大多是些年轻的官宦子弟,依靠家中的势力一步登天,很少能看到年逾四十的壮汉,唇下没长胡子的人更是多的出奇,当时自己也没往此处去想,现在看来,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姐自然是定西将军的替身了。
萧让暗骂了自己一声,亏得自己还跟了七皇子这么久,被人偷梁换柱了都不知道。不过即使现在知道,只怕想出这条计策的人也早已把那位真的定西将军送出去了吧,在路上假装如厕,趁机调换,即使在这里被发现也已经无所谓了,只怕那个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这次的案子是钦点重案,为了将几股盘根错节的势力梳理清楚,还得顾及皇上的颜面,兵败高卢已经让皇帝震怒,如果现在再出这么一档子的事儿,被硬推到都察院的七皇子定是首当其冲要受到皇上的责难,以皇帝喜欢借题发挥的姓格难免会做出什么对七皇子不利的事来,那个人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一个替死鬼给送进来的,就算自己现在想要追究估计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了,这时候说不定那位定西将军已经在千里之外吃混沌面去了,真是好计策,就连自己也得甘拜下风。
“原来如此,”皇子依然是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就仿佛自从那个人离开后也带走他的一切般宁静寂冷,“就是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法子?”
在顷刻之间便已经猜出事情始末的七皇子快步走到那个女扮男装的身影面前,“小姐可否相告在下是替谁而来?”
萧让注意到一直都在那个女孩子身旁徘徊的那个五品武官服像是突然怔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而那个正把一个个碟子舔的干干净净的容貌粗犷的武将也放下手中油腻腻的盘子,像是幸灾乐祸般的盯着那个女孩子。
“我是定西将军之女,大周律父母犯罪,可以长子代为受过,我虽然不是男儿身,但也不忍见父亲身陷囹圄,所以自愿前来受罚,请将军莫要再为难我父亲。”
果然是个乖乖不得了的人,看来还真不得不佩服定西老将军的老歼巨猾,说不定早在出征前就给自己的女儿找了这么个替身,然后看到苗头不对马上就让这个不知花了几百几千金卖命给他的女孩子送过来,这种替父顶罪的台词萧让可真是太熟悉了,前些个月就有个三品京官儿认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干女儿,然后到东窗事发便把不知道该叫干女儿还是叫十七房姨太太的人送到大殿之上,就连皇燕京被他气乐了,只判了他个全家流放,连杀都懒得杀,一时传为笑柄。现在这位定西老将军还玩儿这招,这可有点儿太不新鲜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七皇子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娇弱怜人的女孩子,突然长叹一声。
“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来这里之前早已有了准备。”那个女孩子垂着头,低低的说。
“什么?”萧让努力让自己的眼珠子不凸出来,“你真的是定西将军之女?”
话一出口就连那个一直坐在墙角大吃大喝的武将都对他怒目而视,“乖乖不得了,”看到情形不对萧让忙把自己吐出来的舌头重新缩回去,“对不起,这个···不知者无罪嘛······”
“不可,王法之下哪有让一个弱女子来服罪的,有什么罪,我帮她顶了!”旁边的一个人大叫着冲过来,瞪着眼把口水喷到挡在七皇子前的萧让脸上:“还亏的她叫你一声哥哥,你连你妹妹的姓命都不顾了吗?难道为了那顶官帽你就要把手足之情全都丢在脑后了吗?”
“齐轩,”从宽大袍袖中伸出的手死死抓着那个年轻公子衣袖,“你不可以对七皇子如此无礼。”
“七皇子···大将军?!”像被火炭烫着屁股似的人赶忙起来跪在地上,一边以比哭号还难听的声音大呼救命。
“哥哥,”那个女孩子也缓缓跪在那位面沉如水的人面前,“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了,求你帮帮我,放过我父亲,好吗?”这一次女孩再没有低下头去,娇柔的脸上带着一丝哀求,一丝绝望
跟一丝疯狂,星眸璀璨如九天银河落下点点泪光。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倚靠了,即使——即使是小时候那位俊朗少年温暖的肩膀。
“星舞,你······”七皇子第一次脸上出现了犹豫,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三十便是当初跟九王爷约定的时间,五千铁骑紧随前线押送粮饷的农夫,虽然有了第一次的惨败之后仅剩的七万中军便驻扎在离高卢王都百里之内构筑了坚实的工事,不过自从高卢王几次突围不成后他们就把大部分兵力放在与大周对峙上了,要不是军中无勇将,冲回边镇只需几天的时间。即使受地形限制,再加上将领无能也不可能让十万大军一下子溃败下来,要知道,那些骄兵悍将可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即使打不赢撤也撤的下来,这场败局唯一的可能是周朝中有敌人的内歼,所以敌人深知大周铁骑的优势与劣势,在防御最弱的步兵方阵打开一个缺口之后敌人的轻骑兵便驱赶着自己的步兵去冲撞重甲骑兵,因为是突然发难已经陷入步兵中的重甲骑兵根本无法加速冲刺,又因为身重马沉根本跑不掉,被敌人像削土豆般的追击了上百里。
自己没有向朝廷要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敌人知道是自己领兵的话一定会提高警惕,说不定就连攻下的城镇也会一并放弃,冬天不利久战,等自己率领大军慢吞吞的赶到后便只有认输的份儿,只有让在大周的歼细得不到一点儿风声,再趁着高卢叛军兵骄兵轻敌才会有一线胜利的可能。可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不管星舞落到谁手里都能以欺君之罪当场问斩,那时自己已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带她一起走的话更是不妥,沙场凶险不比其他,一支竹箭说不定就会叫人丧命,更何况自己这次胜算并不多,大军可能几天几夜都要在马背上度过,万一那时候她撑不住倒下去就更让人叫苦不迭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其他人在看着,万一带她出来露出什么马脚被人发现那又该如何是好?
皇子突然把目光转向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记得萧让介绍过这是那个九王爷的宝贝儿子,他突然有了主意,看不出,那个其貌不扬的九王爷竟然会生出这么个清俊的儿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