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啧了两声,感慨这人的暴殄天物。
热汤入胃,一直暖到心上。
肉汁本来就有鲜味,叶乔口味重惯了,偶尔喝淡汤竟然不觉得排斥,吃了小半碗米饭。她餍足地想,难怪千万年来男男女女都躁动着想组成一个家庭。这样平淡的温情滋味太好,她有一瞬间想永远栖息。
然而她知道,她倚靠着的这个胸膛,不止为她一个人开放。此时能够互相满足,明日说不定就分道扬镳。在娱乐圈混久了,什么达官显贵没见过,像周霆深这样的人,会把她放在心上吗?她不妄想。像他们现在这样或许再好不过了。
叶乔工作了一天周身酸痛,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今晚睡你这儿怎么样?我不想动。”
周霆深还在喂德萨,低着头说:“我没意见。”
叶乔斜睨着他们,说:“有条狗也不错。深更半夜心血来潮的时候,还有它能做个伴。”
“你不是有我?”
叶乔笑了声:“我说真的。”
“你要想养狗,明天可以去买一条,跟德萨做伴。德萨是母的,你就买条公的。”
他越说越不正经了。叶乔脸上笑着,心里在想,那样岂不是越来越纠缠不清了,连宠物都配作一对。顾晋白天的话响在她耳朵里,让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明明自己不是那样想的,却被他牵着也觉得自个儿在玩火,总有自焚的一天。
她清楚地知道,越来越不清不楚的关系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然而现在她还不想思考那么多,只是说:“养只猫吧。不会咬人。”
第二天她在剧组的戏份少,下午周霆深就陪她去了宠物店。
千溪恰好给她打电话,哭丧:“啊啊,表姐你真的要养猫啊?你明知道我猫毛过敏的……你是不是还是因为上次的事生气,故意养只猫不让我进门啊?”
叶乔专心打量一只只毛团子:“上次是什么事?”
千溪没想到她真能忘光,更崩溃:“就是上次关于你邻居的事啊!虽然这么‘八’人家隐私确实不好,但是你也不能完全不当回事儿啊!”
叶乔的心思全在毛团子身上,电话里说了什么都没在意,对着一只布偶猫的笼子说:“周霆深,这只怎么样?”
“……”千溪倒吸一口凉气,“表!姐!”
叶乔回神:“嗯?你刚才说什么?”
千溪听到电话那头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长得太娘”,觉得自己要在沉默中爆发:“表姐!我要去告诉姑父,你这已经是色令智昏啦!色令智昏!”
叶乔看着周霆深俯身端详时的侧脸,男人硬朗的线条和布偶猫毛茸茸的可爱模样同框,更加秀色可餐。她眯了眯眼,对电话那头漫不经心地说:“嗯,去吧。”
千溪对着“通话结束”的手机一通暴跳如雷。
周霆深转身,问她“选定了吗”,叶乔刚要张口,手机又进来一通电话。她给他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来电人:顾晋。
周霆深瞥到这一眼,目光平静无澜,甚至颇善解人意地去别的区域看狗,给她单独谈话的空间。
叶乔却因为他刻意的回避有些不舒服。也对,情侣才会争风吃醋,而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忽然觉得无法定义,但肯定不是情侣。
她接电话的语气都冷淡了些。
顾晋依旧开门见山:“乔乔。档期问题,晋南农村那一部分戏份要先拍,后天就动身。你这边可以吗?”
“怎么突然要改拍摄计划,谁的档期问题?”
顾晋沉默了片刻,说出她意料中的答案:“程姜。”
叶乔半晌没说话,最后轻轻一笑:“行啊。顾导有什么要求,我都会配合。”
顾晋听出她话中带刺:“乔乔……”
“别叫我乔乔。你们一个两个装得这么亲,自己不牙酸吗?”
他叹气:“你以前不这么说话。”
“最近学坏了。”叶乔往前去找周霆深,淡淡道,“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周霆深蹲在一只猫笼子旁边。
店员向他介绍:“这只是苏格兰折耳,优育出来的。但是因为天生基因缺陷,有些折耳猫会患骨骼病,不能根治。我们店主是爱猫人士,买折耳的话要签一个不遗弃协议。”
叶乔放下手机,笼子里那只小家伙通体雪白,脑袋上有一撮灰,折下来的耳朵轻轻颤动,瑟缩在角落。
仿佛知道,自己生来便要遭受比旁人更多的病痛。
叶乔几乎是一眼相中了它。
签完“不遗弃协议”,小折耳憨头憨脑蹲在宠物袋里,张望来张望去,全然不知它现在已经是只女神家的猫,身价翻番。周霆深看了一眼她签的“叶乔”两个字,不像明星签名一样龙飞凤舞难以辨认。她的字很清秀,像一株乔木,拥有着植物柔和的力量,又有树木的风骨。
叶乔发现他在观察,搁下笔,嘴角微微一动。
他载着她去超市买了宠物用品,看见有卖让猫咪钻窟窿的猫跳板,说:“要不要买一个?”
“这个有什么用?”
“玩具吧。”
叶乔摸了把材质:“这个不够软,猫咪躺上去会不会过敏?”
周霆深失笑:“哪有这么娇气的猫。”
“广告里都这么说,猫是敏感的动物。”
周霆深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发笑,手掌揉她的脑袋,眼角弯弯,像看一个童言无忌的幼稚园学生。
叶乔向后仰着躲,险些撞到后面推着购物车的顾客。周霆深揽着她的腰把人扣肩上,向路人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没事,缓缓推过,两步一回头地打量。
叶乔捶他肩膀:“让人认出来怎么办?”
周霆深厚颜无耻地说:“我怎么觉得是看我的?你连个脸都没露,怕什么。”
叶乔悻悻放过他,指挥他推车往前走。周霆深视线扫过货架,说:“准备给猫起个什么名字?”
“不知道。”叶乔想了下,问他,“你给德萨起名字的时候是怎么起的?”
周霆深说了个毫无建设性的答案:“德萨是我在部队时候的军犬,统一命名。”
“就没什么规则?”
“主要是两个音节清晰,狗能听懂,不会和别的军犬混在一起就可以。”
叶乔说没意思:“就不能自己给狗起名字吗?”
“可以起昵称。”周霆深回想了下,“我们那会儿军犬还有个档案,把大名、昵称和性格都记录在内。有些人无聊,给狗起奇怪的小名,管公狗叫美女、西施什么的。”
叶乔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心疼地说:“男人总是寂寞嘛,我理解的。”
她掌心微凉又柔软,周霆深的眼眸一暗。叶乔故意调戏了人,笑着往前迈两步,把一包猫粮扔进推车。回头的时候笑眸明亮,像闪过他世界的一道清光。
最后结账,两人陷在长长的队伍里,百无聊赖地讨论猫的名字。
周霆深对文绉绉的东西素来抗拒,更何况心思不在此,路过柜台的时候,对上面琳琅满目的一整排研究上了,情迷装清凉装超薄装多姿多彩,他对着“果味系列”咬叶乔的耳朵,低声道:“喜欢哪个味道?”
叶乔想赏他一巴掌,可惜大庭广众,忍了。
周霆深装作被她扇到,脸偏过去,吊儿郎当地问她:“你不是过两天要去晋南,确定不会想我?”
“想你×。”叶乔骂了句脏话,呵呵一笑,“不是留了只猫陪你吗。你这样的色坯,荤素不忌人畜不分吧?”
夜里叶乔就后悔了。
他抵着她,四个字四个字地问她:“男人寂寞?”
“……”
“荤素不忌?”
“……”
“人畜不分?”
叶乔把这个月的脏话都在心里骂完,反客为主地压回去,甚至随手把人用皮带捆了。周霆深乐得配合她,权当是情趣。但她的脾气上来动了真格,狠狠咬上他的锁骨。
互相折磨到尽头,彼此都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