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缠绵一番,付出极大代价的小将死鱼般躺下,“公主,我累了,想睡会……”
擦汗起身,观察天色,黢黑公主发力推搡,“天亮了,别睡,我们还要去拜见父汗母后,快起来……”折腾再三,见夫婿一动不动,蛮横劲一下子发作。挥手猛掐脖颈,人化身悍妇,“起来,再敢装睡,我掐死你——”
睡意去无踪,瞪着判若两人的公主,小将半天也没吭声。怒火随疼痛不断上涌,正欲发作,一眼看清遍地落英,人选择妥协,“哎哟……别……别掐……疼死我了……我……我起来还不行吗?”
强忍怒火,小将乖乖起床,服侍黢黑公主穿衣,暗自苦笑。一不留神,娶回一个黑黢黢的河东狮,以后的日子只怕惨不堪言?做也做了,无法退货,何况也不敢,只能委曲求全。一面殷勤穿衣,一面大占便宜,以暧昧换取周旋空间。
装腔作势抵抗,蛮横无影踪,神色迷离的公主娇嗔,“去……别闹了……痒……啊……痒死了……”
打情骂俏一番,梳理妆容,重归于好的夫妇携手出门。一路嬉闹,一路笑语,两人很快抵临草原上最为气派的大敖包。叩拜完早等候已久的父汗母后,紧扣五指,夫妇俩相视发笑。
一脸满意,病怏怏的术赤冲女婿招手,“文龙,过来陪父汗聊聊,花儿,好好陪你母后去后帐……”
由垂手侍立的中年侍女充当翻译,母女进入后帐,翁婿随意闲谈。没几,火急火燎的拔都未经禀报,一头闯入,“儿臣拜见父汗——”
“慌什么?一名王子,却如此毛毛糙糙,岂不让你妹夫笑话?”语气虽貌似在责备,但笑脸提示截然相反的心情,轻轻招手,术赤指指后帐,“花儿陪你母后在絮叨,别一惊一乍的,来,我们爷仨好好聊一聊。文龙,你来分析一下日后的征西事宜,南罗斯已被我大军拿下,但北罗斯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父汗,儿臣……儿臣有事求母后……”看看笑脸相向的小将,拔都吭吭哧哧禀报,“王妹素来蛮横,且语言不通,不知……不知昨晚……是否……”
“文龙拜见王兄……”边听翻译,小将边随口回答,“谢王兄关心,公主对文龙很好,我们……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话刚出口,意识到不妥,“我们相处融洽,公主可爱极了,谢谢父汗和王兄。”
“嗯,居然关心王妹,不错,父汗真高兴……”笑容难掩疲惫,缓缓躺下,术赤幽幽发话,“父汗起得太早,现在累了,文龙,你说父汗听。拔都,你也发表你的看法……”
后帐内,母女窃窃私语,羞答答的秃颜阿不花头都不敢抬,“母后,您……您也问得太那个了些?让儿臣如何回答?”
“呵呵,母后已经明白,也不用再问……”喜笑颜开,同样黢黑一团的王后贴耳逗弄小女,“哟,我的花儿也学会害羞,这可是天大的奇事,哈哈哈……”
“母后——”一把抱住大笑的母亲,黢黑公主拼命撒娇,“我不……不嘛……母后就会取笑孩儿……”
两个人,八匹马,在薄雾中奋力狂奔。汗水打湿周身,人马浑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名蒙古裨将主动带路,两人直奔长皇子所在的大敖包。不待裨将开口,飞身下马,领头的大将跪在帐外声泪俱下,“末将古鲁安拜见殿下,我等有重大机密禀告,哲别千户长突发恶疾,已……已命在须臾……呜呜……”
听不懂鸟语,但听得出熟悉嗓音,着急的周文龙翻身跪下,“父汗,此人叫古鲁安,为儿臣部下,请允许他入帐觐见……”
“啊……什么时候的事……”大吃一惊,术赤低声提醒,“你义父病危,赶紧返回钦察草原,不然恐怕见不到最后一面……”
聆听翻译,小将泪如泉涌,“义父,文龙实属不孝,不该留下您一个人,文龙实在该死……呜呜……”
擦干眼泪,火速辞别岳父岳母,婉拒亲卫军护送,只带上公主和十名蒙古亲兵,恍恍惚惚的小将当即启程。一路自责,一路懊悔,一路痛哭,一路肝肠欲断。泪水相伴,日夜兼程,一行人直奔咸海西。
原来被降服的康里部发生叛乱,哲别率部镇压,不料途中病发,被迫停下步伐。越听越愤怒,小将怒发冲冠,“等义父康复,本将亲自出兵,势必一举擒杀所有叛众——”
一路不停不歇,火急火燎进抵驻扎在高坡上的蒙军大营,丢下一句话,甩开兵众,人绝尘而去,“好生安顿公主,等我回来!”
也不下马,连闯数关,小将大吼,“义父在哪,快带我去见他老人家……”
军中无人不认识主帅义子,当然不会阻拦,一名早奉命等候的百户长转马奔出,“通事官,快翻译,让驸马爷随末将来……”
跟上带路将领,年轻驸马爷火速赶到义父所在大帐,也不禀报,大步闯入,“义父……义父……文龙来了……”
人早已奄奄一息,仅凭一口气勉强支撑,不见义子一面,哲别死不咽气。束手无策,一脸倦容的儒者正暗暗擦泪,见人出现,才吐出一口长气,“驸马爷,快过来,快——”
连滚带爬扑向卧榻,急红眼的小将泣不成声,“呜呜……义父……文龙不该……不该只顾自己……呜呜……”一把握住软绵绵垂下的手掌,“义父……您睁开眼看看……看看文龙呀……呜呜呜……”
缓缓睁眼,鼻翼噏动,回光返照的哲别恢复昔日霸气,“都退下……”看着悲伤至极的义子哭泣,嘴唇嗫嚅,话语极尽人父之威严,“不许哭,抬头,看着为父……”拼尽全力伸手,缓缓抚摸乱糟糟的长发,“别哭,长生天要召见为父,谁也无法阻止。乖,来,为父告诉你为何一直不让你领兵……”
一字不漏翻译,儒者冲眼泪婆娑的小将压压手,暗示凝神静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哲别一生征战,想必为义子留下什么秘籍。默默点头,侧耳贴上,悲切的小将屏气噤声,唯恐漏下一字半句。
努力抬头扫视一圈,确认帐内只剩下三人,哲别才悄然出声。气息虽微弱,但吐字清晰,“为父早已看出你胸怀大志,之所以不让你领兵,只为打压你的锐气。记住,想脱颖而出,断不可莽撞行事。我蒙古大军所向无敌,欲分庭抗礼只有一个办法……”
大口大口喘气,疼爱且欣赏的目光直视泪人般的义子,哲别放缓语速,“远征……途中悄然脱离大军……在更遥远的西方落地生根……凭借勇力和智慧创造属于你自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