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她将自己抛进沙发里,一室黑暗里,她怔怔地盯着窗外悬挂在半空中的明月发呆。
过了半晌,她才想起手机没电关机了,她连忙翻身起来,从包里翻出手机,起身去卧室拿充电器把电充上。手机开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示音响起,她点开提醒,全是来自同一个人,从她挂了那通电话后,几乎每隔几分钟就有一个电话进来。
她抚着额头,酒意全都醒了。想起刚才他负气离开的背影,她呻吟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她回拨过去。手机里响了两声,就被掐断,她皱了皱眉头,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
她瞪着手机,看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才会连电话都不接她的。她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上,仰面倒在被子里,算了,等大家都冷静一下,明天再去向他道歉。
宋依诺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沉了。
沈存希掐断宋依诺打来的电话,还任性的关了机,以为这样心里就会舒坦些,但是过了几分钟,他心里就焦躁起来。她打电话过来,他烦,听不到手机铃声响,他更烦。
男女感情中,彼此付出得一样多,就不会失衡。一旦有一方付出得比另一方多了,那一方就输了。他先喜欢上她,所以注定在这一段感情中,他处于被动地位。
沈存希开了机,手机却没有再响起过,他点开微信,微信上也安安静静的,他又点开短信箱,还是一条短信都没有,他皱眉,她对他就只有一通电话的耐心吗?
他瞪着手机,越看越生气,索性丢到座椅上,不再理会。
回到依苑,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大约是听到他进门的脚步声,连清雨从客厅里跑出来,看到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玄关处,她惊喜交加,“存希,你回来了。”
沈存希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明亮的灯光下,他俊脸上的五根指印格外明显,连清雨惊呼一起,踮起脚伸手去摸他的脸,“存希,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沈存希避开她的手,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电视里正播放着没什么营养价值的综艺节目,吵得他头疼。他拿起遥控板换台,语气淡漠道:“被一只小猫打的。”
连清雨站在沙发旁,听他这样的语气,她的心凉幽幽的,沈存希是什么样的男人?那是别人碰他一根汗毛,他都眦睚必报还回去的。现在被人甩了耳光,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他的脸是被那天从别墅离开的那个女人打的。她轻蹙眉头,在他身边蹲下,仰起小脸望着他,试探道:“什么人敢往你脸上招呼?”
沈存希终于找到一个合眼缘的电视,他将遥控板搁在茶几上,瞥了连清雨一眼,转移话题,“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嗯,还好,这里环境好,又有佣人陪着,还有保安24小时监控,我感到很安心。存希,你先坐会儿,我去拿冰块给你敷脸。”连清雨说着,起身往厨房里走去。
这个点佣人都已经去睡下了,连清雨拿来干净的毛巾,将冰块包好,然后走出来。
沈存希盯着电视屏幕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走近了都不知道。她来到他身边,倾身将毛巾贴在他受伤的脸上,他像被惊醒了一般,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他凤眸里似乎掠过一抹失望。
沈存希接过毛巾按在俊脸上,冰冷的感觉从脸上一直蔓延到心底,连清雨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关于那天那个女人的事,她一直没有问他,可这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存希,你脸上的伤,是那天那个女孩子打的吗?”
沈存希按着毛巾的手僵了僵,他偏头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你对她和对别的女人的态度不太一样,我看见她从你的卧室里出来,你们……”连清雨喉咙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她问不下去了。
沈存希移开视线,盯着电视屏幕上闪动的画面,他说:“不久后,她会成为我的妻子。”
听到这句类似承诺的话,连清雨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那样猝不及防。她怔怔地坐着,搁在身侧的手险些将沙发抠出一个洞来,过了许久,她才道:“哦。”
轻描淡写的回应,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其实心里已经在滴血,又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他凉薄的俊颜,苦涩道:“那先恭喜你们了。”
“谢谢!”沈存希淡淡道。
连清雨的心被他这声谢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流了出来,疼得她揪心。她咬着唇瓣,仓皇的移开视线,看着电视屏幕,“对了,你吃过晚饭没有,兰姨晚上包的饺子,我去给你煮。”
她刚起身,手腕就被一只大掌握住,他掌心的温度熨烫着她的,她的心隐秘的颤抖起来。沈存希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坐一下就回房。”
连清雨垂眸盯着他,灯光下,他俊逸的五官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每一个线条都臻至完美,被他温柔对待过的女人,都不可能不动心。
她缓缓收回手,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以免自己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让他有机会疏远她,她温温淡淡道:“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没胃口也吃一点吧。”
“真的不用,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沈存希将毛巾搁在茶几上,半边俊脸被冰块冻得木木的,没什么知觉,他起身朝楼上走去。
连清雨站在客厅里,目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她收回目光,看着茶几上的毛巾。过了片刻,她拿起毛巾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毛巾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让她的心瞬间火热起来,她双眼微微眯起,神情十分享受,一声娇吟从唇齿间逸出,“存希,嗯……”
……
沈存希洗了澡出来,他身上只在关键部位围了一根浴巾挡住,头发潮湿,正往下滴水,晶莹的水珠顺着光滑结实的腹肌,沿着人鱼线,淹没在浴巾里,引人无限遐想。
他走到落地窗前,屋里没有开灯,他整个人似乎都要融进苍茫的夜色里。他瞥了一眼安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心里暴躁起来。这丫头是真傻,还是仗着他喜欢她,就能如此忽视他?
他弯腰拿起手机,想打电话质问她,又觉得没面子,他咬了咬牙根,点开微信,看到上面“诺诺家的大男神”的昵称,他眼前浮现她拿着他的手机,一字一字认真输昵称的样子,他抓了抓头发,一时冲动,按下录音键,板着脸怒声道:“明天早上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他后悔不迭,懊恼的瞪着手机,他先给她发消息,怎么都有点求和的味道。他将手机丢回床上,走到床头柜旁,按开台灯。
眼角余光瞟到搁在门边的行李箱,他蹙了蹙眉头,抬腿走过去,将行李箱放下来,他打开行李箱,在一侧袋子里拿出一个同心结琉璃穗子,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与主卧室隔着一道门,从外面可以直接进去,也能从卧室这边开门进去。沈存希走到书桌旁,拿钥匙打开最后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个被大火烧过的同心结琉璃穗子,是他上次从沈宅带回来的。他伸手拿起来,将两个同心结琉璃穗子放在一起,灯光下,一个颜色陈旧,经历了岁月,另一个却是崭新的。
两个同心结琉璃穗子的编织手法一样,但是材质上却不一样。他把玩着手中的同心结琉璃穗子,是巧合吗?朱卫去找小六,小晴刚好就拿出同心结琉璃穗子让朱卫看到。
他拿起两个同心结琉璃穗子仔细研究,然后他发现旧的那个同心结琉璃穗子上的琉璃下面刻着他名字中的一个单字“希”,而新的那个同心结琉璃穗子上也刻着字,他仔细辩认,才发现上面刻着“SOS”。
SOS,国际紧急求救信号,沈存希蹙紧眉头,为什么这个琉璃上会刻着SOS?
沈存希百思得不其解,是偶然,还是有什么人在向他求救,会不会是真正的小六发出的信号?沈存希连忙拿起座机,拨通朱卫的手机,“朱卫,你暂时不要离开Z市,去调查一下,小晴是在哪里捡到同心结琉璃穗子的?我怀疑这与真正的小六有联系。”
挂了电话,他盯着手里的同心结琉璃穗子,陷入沉思。
门外,连清雨刚好经过,听到书房里传来说话声,她下意识将耳朵贴在门上,声音有点模糊,她只听到什么同心结和真正的小六这几个字眼。
她知道沈存希有一个失踪的妹妹,听说三岁时走丢的,他一直在找她,听他这意思,应该是有眉目了。她眸光流转,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
……
宋依诺一觉醒来,外面天刚蒙蒙亮,她抬腕看表,刚刚六点,她在大床上辗转来翻转去,怎么都睡不着。她拿起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她点开微信,里面有一条未读语音,她点开,沈存希带着恼怒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明天早上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撇了撇嘴,真是霸道,心里却甜蜜蜜的。她睡不着,索性爬起床,宿醉后的感觉非常糟糕,她捧着疼得快炸开的脑袋进了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她头重脚轻的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早餐。既然要去道歉,总不能空手去,要不打包礼物去,要不把自己打包过去。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快七点了,她换了衣服,将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拿起装着保温盒的袋子出门。
她打车到依苑外面,站在大门口,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抬手按响门铃。门铃响了好久,才有人来应门,兰姨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宋依诺,她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宋小姐,请进,您来找先生吗?他还在睡觉。”
宋依诺微笑道:“谢谢兰姨。”
宋依诺走进大门,跟在兰姨身后穿过花园,走进别墅。玄关处,她一眼就看见与沈存希的鞋子摆在一起的女式高跟鞋,她轻蹙眉头,兰姨已经拿了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道:“宋小姐,您别误会,连小姐和先生情同兄妹,她一直住在这里,她和先生没什么的。”
兰姨不解释还没什么,一解释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宋依诺安安静静的换了鞋子,她说:“兰姨,我去楼上叫他起床。”
“嗳。”兰姨应了一声,拧着爱心早餐去了厨房。
宋依诺在玄关处站了站,沿着扶手朝楼上走去。她走到主卧室外面,刚抬起手欲推门进去,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映入眼睑的是女人娇媚慵懒的俏脸,她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深V性感睡裙。
那睡裙有点眼熟,是她上次在江宁市买内衣送的,她一直没有拿回去,现在却穿在了连清雨身上。
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宋依诺一颗心瞬间凉透,大清早的,连清雨穿着性感睡裙从沈存希房里出来,她神情慵懒含娇带媚,骨子里都散发着被人疼爱过的风情,脖子上鲜明的吻痕格外刺目。
宋依诺越过她,看向主卧室内,卧室里拉着窗帘。昏暗的光线下,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沈存希侧身躺着,薄被搭在腰间,露出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宋依诺脚后跟一软,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险险稳住身体,她不相信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只是盖被子纯聊天那么简单。之前唐佑南背叛她的情形在她脑海里闪现,她一步步退去,直到后背抵到护栏,她才停了下来。
连清雨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失态,她风情万种的拂了拂头发,下意识将卧室门关上,不让外面的声音吵醒床上沉睡的男人。
“宋小姐,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连清雨焦急道,似乎真的怕她会误会一样,“昨晚存希说心情不好,我就陪陪他,后来我们都睡着了,我们什么也没做,你千万别误会。”
连清雨的解释落在她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她联想到刚才兰姨给她开门时不自然的神情,她的心疼得揪了起来。她不敢相信沈存希会背叛她,可是她亲眼所见,怎么会有错?
甚至还让连清雨穿着她买的睡裙,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在眼泪还没有落下来前,她猛地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开。她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打湿了眼眶,她眼前一阵模糊,好几次都没有看清台阶,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她跑得很快,像是有牛鬼蛇神在追她,她没有勇气推开门进去找沈存希对峙,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跌跌撞撞的跑到玄关处,换了自己的鞋子就往别墅外跑去。
兰姨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宋依诺满身悲怆的冲出了别墅,她连忙追了过去,刚跑到玄关处,身后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兰姨,不用追了。”
兰姨回过头来,看见二楼楼梯口站着的那道纤细身影,离得远,她看不太真切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身上穿着一条性感睡裙,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睡裙下面短得连底裤都能看见。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宋依诺会突然离开,只怕是误会了先生和连小姐……,可真的是误会吗?兰姨也不知道。
……
连清雨回房换了自己的衣服,她看着床上的睡裙,想到宋依诺就是穿着这条裙子躺在沈存希身下勾引他的,她就嫉妒得发狂,真恨不得撕成碎片。
可她不能撕,她还得把这条睡裙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她将睡裙放进衣柜,转身出了卧室。
来到厨房,她看见兰姨正在准备早餐,她慢慢走进去,站在兰姨身边,柔声喊道:“兰姨。”
兰姨浑身一僵,她转过身来看着连清雨,她已经换下睡裙,穿着一套彼得潘小圆领的套装,看起来单纯而美好。若不是她刚才亲眼所见,她也不会发现连清雨竟是一个心机婊。
可这是主人间的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佣人说三道四?
连清雨看见流理台上的爱心早餐,她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刚才她看见宋依诺提着进别墅的,她看向兰姨,声音虽轻,却隐含警告,“兰姨,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来过,哦?”
兰姨垂下头,连忙道:“连小姐,刚才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一直在厨房里做事。”
“嗯,兰姨如此识大体明事理,我会叫存希给你加工资的,做早饭吧。”连清雨说完,顺手一划拉,保温盒摔到地上,里面的粥与爱心煎蛋洒了一地,她惊呼道:“哎呀,看我笨手笨脚的,兰姨,麻烦你收拾一下,把它扔出去。”
说完,她拍了拍手,转身出去了。
兰姨站在原地,看着洒在地上的粥与爱心煎蛋,感觉宋小姐满满的情意就这样被糟蹋了。她轻叹一声,拿来扫帚打扫厨房。主人家的事,跟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拿薪水工作的下人。
沈存希醒来时,已经八点半了,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宋依诺对他产生了天大的误会。他梳洗过后,换了衣服下楼。
来到客厅,他看见连清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蹙眉看向玄关,那里只有连清雨的高跟鞋,他眉头蹙得更紧,昨晚他下了最后通牒,那丫头居然视而不见,真的不来哄他。
是他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么?
他闷闷不乐的走进餐厅,连清雨连忙跟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微笑地望着他心事重重的俊脸,“存希,你醒了,现在吃早餐吗?兰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小米粥。”
沈存希没看到宋依诺,他没什么胃口,连清雨见状,她亲自去厨房里给他盛粥,殷勤道:“存希,兰姨做了爽口木耳,还有开胃黄瓜,你吃点,味道很不错。”
沈存希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两碟小菜,他拿起筷子吃起来。连清雨双手托着下巴,做着花朵状,她期待地望着他,说:“味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