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赤脚医生陈凡。我们行里尊敬的叫他陈先生。这位陈先生在我爷面前也是晚辈,我爷叫他陈大脚丫子,他也嬉皮笑脸的应承着。
“我听说您身体不好,给您拿了一点药。”
爷爷听了呵呵的笑,然后伸出手。陈先生还真的拿出一个药丸来。赤脚医生的药,味道可不敢恭维。那种味道,就想发酵了大便一样。
“我欠那位人情,不能不还。但那个李寡妇怨气太大,老王八宅墨斗功力那么深厚,都没有镇住她。我这次来您这,说是送药,实则取经。”
爷爷还是呵呵的笑,让我去倒杯水来,把药先吃了。吃下那个药丸之后,爷爷的气色一下就提升了不少。
“陈大脚丫子,看来这次你真的用了心。”
“没办法,我的小命在这吊着呢?”
爷爷挺起胸伸展了一下筋骨,这才和陈先生说:“这怨气有的时候,就像洪水,你想把它压下去,反而让她的力量更强。”
陈先生听了眼睛一亮,紧跟着嘟囔了一句:“大禹治水?”
爷爷点点头,和陈先生说:“让富儿跟着你,这村你不熟,要是有啥调派的就让他去做。”
陈先生点点头,说先去看看情况。然后就走了,他走之后,爷爷和我说,赤脚医生陈凡其实是命理派的风水师。
这种风水师,能通过颜色、气味儿,甚至是药理来调配一个人的阴阳五行,借此来达成天人合一的效果。因为命理风水只是针对一个人,所以收效奇快。
最后,爷爷还说,王木匠的八宅墨斗也是一门厉害的本事儿。但王木匠输在心急上,若是按照八宅老门的方法,稳扎稳打,最后的输赢还不一定。
在我的印象里,风叔一直是风水大师的模型,风水师不就是应该拿着罗盘,口若悬河的吗?而且,风叔口中的那风水十八煞,不也涵盖了民间疾苦吗?现在看来,风叔的风水本事,只不过是一个入门的学徒级别。
像王木匠、陈先生,甚至是爷爷,都是将真正的本领融入生活的人。而且我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他们之上还有一个‘那位’。这个‘那位’到底是谁?他要是真的有本领,为啥不自己来。
还没有到晚上,陈先生就来找我,让我晚上和他一起开棺。按理说,开棺这种事情,不应该晚上来。
但陈先生做事与众不同,他和我说这种做法,叫做顺着李寡妇的意思。谁都知道,死者的尸体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对死者不敬,还让死者受苦。
陈先生还说,怨气这种东西,可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你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顶着一身浩然正气,硬是把怨气说的和人一样,遵守着人制定的道德标准。你真这么想,那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这玩意六亲不认,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晚上,陈先生带着我用塑料布,把李寡妇家烧毁的窗户门粘上。这才点燃了一颗长条的药,那玩意也不着,和香一样冒着烟。这味道我有点熟悉,陈先生让风叔尸体松手的就是这玩意儿。
陈先生像狗一样用鼻子闻,等屋里的气味差不多了,让我和他一起把棺材钉起掉,把棺材盖抬开。
李寡妇的家的电早就断了,我用手电往里面一照,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李寡妇的尸体果然用白布裹着,扭曲成S型,干干净净的仍在棺材里。
陈先生又拿出一根红药条,依旧用打火机点着,这玩意烟浓。陈先生拿着它围着棺材里面绕一圈,扭曲的尸体慢慢的恢复了。
“李寡妇啊,我们把你身上的束缚去掉,你要是有啥需要就给我们拖个梦。了了心愿,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咔嚓一声,屋里所有的灯都亮了。寂静的夜里听到一个脚步声,有人来了吗?感觉那个脚步声朝着这个房间走来,声音有些吵杂,又好像不是脚步声,和我爷爷那半导体声音一样,滋滋啦啦的,就像信号不好。
我看了一眼陈先生,陈先生咬着牙,显然这不是我的幻觉。
脚步声渐渐的消失了,有人在唱歌,唱的悲悲戚戚。
我支着耳朵,僵硬的扭着头,想看见点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咔嚓一声灯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