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
无畔之河的玄色的河水浩浩荡荡,一直扯到暗红色的天边去,水中翻滚着蕃黄色的船桨,划船的渔公带着梨木条编织的箬笠,脸孔掩埋在漆黑的阴影下,看不清五官的模样,动作机械的闷声划船。
船上躺着个人,白衣若雪,语声朗朗。低沉磁性的声音飘忽在隐隐带着腥味的空气中,仿佛于泥污中所见的一缕清新。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恋恋不舍的念完最后一句,神情微妙,似乎还在回味着书中描写的那个美人儿。
“鬼公,这人间的物事儿,可是好听?”这人自己品味还不够,还要问问那摆渡之人。
划船的渔公充耳不闻,只管一下一下的将船开得飞快。不大一会儿那玄色河水中翻滚出几个分不清头面的血葫芦,一看见船上的妙人儿,便张开大口,凄厉的呼救。再往前走些,这翻滚出来的脏东西就越发的多了,模样也越来越不像样。有缺胳膊少眼珠子的,还有没下巴挂肠肚的。
白衣人见了这番景象,嫌恶得捂了口鼻,对着摆渡人道:“鬼公,烦您快着点。快快过了这幽冥鬼涧,那天边都现了秋瑰色了,鬼门关估计到那时候,肯定是要收上一收,我和司鬼君约好了,就在那之前见面,在下实是有要事在身,也就烦劳公公了。”
那划船的高大身影如一桩木头一般,依然是沉默不语,闷声划船。虽毫无反应,但船却比刚才又快了几分。白衣人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多谢了。”
穿过恶灵泛滥的凶险地域,之前那仿若永生看不到尽头的玄河也渐渐的露出了边际。白衣人长舒一口气,好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那划船人听一般:“好险好险。总算是到了。司鬼君平生最恨爽约,我若是晚了,只怕这个臭脾气连朋友都不和我做。”
船渐渐的靠了岸,白衣人整了整衣衫,敛容上岸。
岸上的景致又大不同,烟霞色的土地如一片锦缎,华丽而诡谲的向四方平铺开来。漫天的黑雾中,隐约可见硕大恢弘的黑色飞甍线条流畅的轮廓,看不到尽头的行尸走肉排成一列,正浩浩荡荡的向着那标志性的飞甍一刻不停的前进。
白衣人行了半刻,只觉腰腿疲软,很是吃力,心下暗道:“明明看着近,偏偏耗了这么些时候。这里又用不得法术,等到了鬼门关,岂不是连热粥都要凉透了。既然赶上了这么一群东西,前面领头的肯定是那两个旧相识中的一个了。自己在这地方用不来法术,何不让这个小家伙把自己背到前边去。”他想来想去,只觉得这办法无比聪明,索性小腹提了口真气,脚下生风的跑过去。只一会儿功夫,果然就看见了这队人的打头。
白衣人舒了口气,忙赶了过去。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漆黑的官服,官帽高耸入天。正迈着方步,不紧不慢的带着后边浑浑噩噩的走肉行路。听到身后响动,男子转头一瞧,刚好看见白衣人谄媚的眸光,脸色一黑,便想转过脸去。白衣人终于等得他看见自己,哪里容他故作不见?心下一阵窃喜,便飞一般的拱上去,陪着笑道:“马面君,别来无恙。”
听到他这样打招呼,那马面君如坠冰潭,哆嗦从从头发丝儿一直打到脚趾尖儿。半晌,才从长脸上挤出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笑,道:“呦这不是独孤羡君吗,您老怎么得闲,跑我们这阴曹地府来了。”
“哦,我这不是,想司鬼那家伙了吗。跑来看看他家门前那些红白菜长得何如,顺便再邀他去我的白茶花乡去高谈阔论,品茗赏乐。”
马面君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算是对他示以一个友好的微笑,心下却骂娘:“这个可恶的老头子,竟然管他们这儿的彼岸花叫大红白菜,和这疯子讲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早就晓得这个野仙儿的脸皮能当鞋底用,资历还比自己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遇上这么个难缠的主儿,别的办法真没有----赶紧跑吧。”脚下便明显的加快了速度。
独孤羡君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暗暗冷笑:这摆明是想甩了我。好你个臭马面,本君偏不让你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