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发作似乎比前一次沈润经历的那场发作要更迅猛,快,而猛烈。
她用一只手撑在地上,用另外一只手遮盖住面容,她垂着头,汹涌沸腾的血液冲撞着她的每一根骨头,她的血管,她的皮肤,无一不被这一阵巨大的冲击力攻击着。血液从内里膨胀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爆开的气浪激烈地冲击着她的身体,她在忍耐着仿佛要将她撕碎般的疼痛苦楚。
沈润又一次看到了她膨胀变粗的血管狰狞地蜿蜒在脖子上,如同叶片的脉络,全部鼓了起来。鼓起来的感觉很强,不用用手去摸,只用目光触碰就能够感觉到凸起来的那种感觉。这些脉络清晰地遍布在她的脖子上,像是活着的,有生命似的,它们在跳动着,蔓延着。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发作更加狂烈,在限期时就已经遍布到她的脸上。
沈润望着她即使在忍耐着锥心刺骨的痛苦,痛得都快失去神智了,还是没忘记用手捂脸遮盖住容颜。平常时她是多么漂亮,美丽的容貌是她的骄傲,她自然接受不了她在发作时的可怕和丑陋。
看着这样的他,沈润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心酸。
这捂住脸的动作就像是对身体变化的抵抗,可惜这抵抗是苍白无力的。
“殿下。”嫦曦拉住司晨的胳膊站起来,将她的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快步向前,四处寻找能栖身的山洞。
夜晚天气寒冷,这个时候殿下的体质很弱,如果在雪地里露宿,折腾一夜,明日很有可能会病重,虚弱的殿下是无力再承受病体的折磨的。
沈润跟在后面,他感觉到周围的蝙蝠越聚越多,就像突然被扔进来的,在一眨眼的工夫就遍布了他们的周围,这些蝙蝠落在石头上,树杈上,有一些在远处飞翔,不管是在做什么,都在用虎视眈眈的眼神注视着嫦曦的怀里的晨光。
这让沈润想起了龙熙国的某些山区人死后会被扔进山谷让秃鹰吃掉,那些秃鹰在葬礼开始时,等待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这让沈润感觉到一阵厌恶。
他目不斜视,一点都不想去看这些恶心的畜生。
他也没有急着将司晨从嫦曦的怀里抢下来。
他说不准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并不是嫌弃司晨,他明白的,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要用虚弱的身体承担这份生不如死的痛苦,她可怜,又十分伟大。面对这样可怜又伟大的人,嫌弃、厌恶、嘲弄都是禽兽不如的行为,沈润知道的,所以他不嫌弃、不亚厌恶也不会嘲弄她。
可他的心里总有点排斥,在不知不觉疏远距离的那种排斥。
他不讨厌她,这样的她他并不厌憎,他只是有点……不接受。
他可以保证这绝不是因为她容貌的变化,他还没有恶劣到嫌弃人生病时会变丑,再说她平常时是很美的。
可是他也感觉到了这时候他的态度有点冷淡,他不知道原因的冷淡。
沈润内心沉重,如压了一块大石头。
嫦曦抱着司晨,终于找到了一个狭窄的岩洞,他匆匆忙忙地将司晨抱进去,用脚将脏乱的地面清理一下,才将司晨放下来,解去她裹在外面的大氅平铺在地上,开始解她的衣服。
沈润是后进来的,见此情景,皱了皱眉,上前来蹲下,推开嫦曦的手,冷声道:
“我来,你出去。”
嫦曦被阻拦,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冷笑一声,他猛地打开沈润的手,一边替司晨麻利地解衣服,一边用不屑的语气道:
“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殿下就不要勉强,装出一副努力接受却还是接受不了的为难样子,给谁看?你是觉得你这样很伟大么,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