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归一派他待不下去，也确实，他想多了解母亲的事情，上了何来山，一定能了解他多年的愿望，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躲到魔教里避风头。

他想好了，他宁愿隐藏了行迹，四处游走击杀落单的麒麟殿修者，也不愿意上山。

但是他扭头离开何来山的时候，却刚好远远与乌烟打了个照面。

乌烟是护法之一，蓄着薄薄一层胡子，脸上线条硬朗粗犷，很精悍的一个人。

乌烟第一次与方子溪打交道时，方子溪假装没看见他，任由他在归一派的泉水里下了散功粉。他们第二次打交道时，乌烟等教众和归一派子弟相持不下，正好让麒麟殿的人捡了便宜，让两个门派都伤了元气，全靠归一派掌门杜行舟和何来山的教主卜海一力支撑，与麒麟殿同归于尽，才换来了部分弟子的生机。

现下是乌烟和方子溪第三次见面，按道理也是个熟人。然而乌烟却没给方子溪好脸色。

方子溪也不能确定乌烟是不是在瞪着自己。因为对方几乎是奄奄一息，在飞剑上的身影摇摇欲坠。所以那个凶恶的眼神可能只是因为他太疲倦了。

乌烟飞近了，可以看清楚他带着一身的血。按道理归一派离这里有很多天的行程，伤口早应该结痂了才是，可他一身绷带，衣服上的血渍还在不断的外渗。

他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裹，捆得严严实实的，看形状是那个圆盘形状的法器——湮无疑。

乌烟是逃离了湮的攻击范围之后，又跑回去冒着危险去抢它回来。在一片干枯的尸体中把湮拿出来简单，但是难的在于，他耽搁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逃走，这半个时辰的距离让他变成最显眼的一个幸存者。

后来赶过来的麒麟殿众人第一个发现他。急迫又愤怒的追兵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下杀手，才让他才从几十个人的围攻中逃脱了出来，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剩下几口气了，撑了这么远逃到何来山，只凭着信念苦苦支撑过来。

方子溪虽然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见乌烟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御剑上去要帮他治疗，乌烟又狠狠瞪了方子溪一眼，这下方子溪知道乌烟确实对自己有看法。

他的眼神飞快地在乌烟手里攥着的包裹上停了一下，然后转移目光——湮是卜家的东西。他既然声称着自己是卜天的儿子，那么他就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去把自己家里的传家法宝取回来。

乌烟哼了一声，方子溪一刹那红透了脸——去冒死抢湮回来属于他的责任，可他今天看到乌烟才想起来这个何来山的镇山之宝。

那天卜海和杜行舟持湮与麒麟殿同归于尽，湮就落在了归一派那一堆尸体之中。

方子溪因为归一派被毁，过分的自责而六神无主，根本没想过湮的事情，一路跟着鹿子涧就往定州走了，把这个何来山的镇山之宝完全抛在了脑后。

这整件事里，他对何来山卜家的好奇而产生的一念之差、成了归一派山门焚毁的契机；可之后归一派山门焚毁，人员流离失散，他的自责羞愧又让他完全打消了同卜家相认的念头。

他失败的彻底——无论是作为一个十几年的弟子，还是作为一个被家人苦苦寻找的后辈，都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