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鹿子涧说话了:“严子洄,这就是你带人攻击门派的理由么?”
一向情感不露于表面的鹿子涧皱着眉头。叶织有些惊讶,她第一次见鹿子涧生气。即使是半年前他们的师叔对他们动手,他的反应也仅仅是稍稍有些棘手的麻烦。
严子洄在归一派潜伏了这么久,可对鹿子涧从来都是当亲兄长看的。她被他凶了一句,在剑上直顿足,伸手一指方子溪,委屈道:“子涧师兄,这家伙先让魔修进来下毒的,你刚才不训斥他,凭什么现在教育我?”
“我师门对不起他们一家人,可你又与归一派有什么仇——短短半个时辰,你便轻而易举地集结了这样大的队伍……”山上遥遥听得山下的惨叫声,这近乎是单方面的屠杀,不知道底下多少人已经命丧于麒麟殿的突袭。
鹿子涧不愿意再与严子洄讲话,他铮地拔剑出来:“子洄,你既然要同我们为敌……”鹿子涧说:“请吧。”他示意严子洄举剑应招。
“这不公平!”严子洄仍踩在剑上,向后退了两丈,飘在鹿子涧的剑够不着的地方:“如果不是方子溪,今天归一派怎么会损失如此惨重——”
“子溪的事情,之后我们内部自会处理。”鹿子涧摇摇头,散功粉还在起效用,他无法御剑去追着严子洄斗法:“你现在不愿意动手,就离师父的院子远一点。”
言语之间,方子溪依旧是他们的同伴,而严子洄已俨然成了外人。
严子洄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
她在归一派潜伏这么久,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她忐忑了那么久,预想被同门鄙夷的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之后,倒没有想象中那样伤心欲绝,反倒是脑袋一片空白。
随着近几年吴国对江湖的政策逐渐收紧,麒麟殿内的风声隐隐变得让她心惊。她夜里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生怕当真发起攻击,要有自己做那个里应外合的奸细;生怕生怕在这里十几年相交的同门们同她反目成仇。
可今天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
她看到了和她设想完全不同的事实:方子溪今天做了这么离谱的事情,从掌门,到子涧、子池师兄,再到其他同门师弟师妹,对这件事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严子洄的内心松动了。如果方子溪能够做出这种事情而被原谅的话,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被谅解?
师父实在是催得紧——严子洄心目中的这位师父,不是归一派的杜行舟,而是麒麟殿的授业恩师。严子洄从未想过反抗他。
再加上……方子溪投靠何来山的事情。严子洄原本最后一丝犹豫也让她给丢掉了——她一直欣赏的归一派是一个正直的门派,而不是这样一个、纵容自己门下弟子去投靠魔教而不闻不问的地方。
就算这次归一派损失惨重……严子洄想,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吧。他们早已经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个作风敞亮、嫉恶如仇的修道门派,而已经变成当下这个让她失望的地方:即使门下弟子转投了魔教,掌门眼皮也不眨,甚至和魔教的教主坐在一起吃起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