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没再见过付东平,但家里的生活却每况愈下,从小区搬到筒子楼,到最后搬到贫民改建区。
直到八岁那年冬天,突然一天早上,妈妈穿戴整齐,说要带他去见爸爸。
他跟着妈妈到一栋很古典又很大很豪华的别墅,就是现在的付家。
在桃林,他第一次见到付家人,付温晴穿的像公主,付靖华穿的像少爷,和衣衫褴褛的他完全不同。
付夫人珠光宝气花枝招展,付东平同样一身贵气,在那栋房子里,佣人管家全部都比他和妈妈干净整洁,而反观他们,真的像两个乞丐。
他们也确实遭到了和乞丐一般的待遇。
付东平并不承认他们的身份,抱着付温晴离开,将他们母子二人留给付夫人。
年轻时的付夫人就很张扬跋扈,叫人将她母亲毒打了一顿,赶出别墅。
他抱着被丢在冰天雪地里母亲,哭成泪人。
那时候他才明白,纵是同样出身的人,也会因为某些人的一念之差,活得不甚相同。
直到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孩子出来,朝他伸手一双温暖的手。
“那时候,我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觉得有哥哥真好,哪怕付东平再如何讨厌我们母子都好,至少还有人在乎我们。”
“靖华每天都会以别墅的侧门等我,给我钱和食物,经常偷偷带我进去玩,别的地方容易被发现,他便带我去木屋那里,我们一起做玩具,他教我学写字画画,从冷冬到暖春,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半年。”
“我们甚至一起养了一条狗,我小时候很喜欢动物,由其喜欢小狗,可能是因为他它不会嫌弃主人,也不懂得挑主人。无论你有多穷多没用,哪怕什么都没有,它仍是那么依赖,一见到你就汪汪叫个不停,围着围后的跑在你身边。”
“我只说了一句,靖华第二天就把狗抱来,还让我取名字,说要一起养到它长大,我们也长大。”
“那时候我觉得努力长大,一切就会改变,直到有一天,连靖华都变了,他不再出来见我,我在外面等了几天都见不到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又不同意我进他家里。”
“我当时很生气,明明都是同一个父亲,为什么那只能是他家?我推开他进去找我的狗,想带回去,却撞上了付夫人。”
“我眼睁睁看着付夫人将狗摔死,看着靖华冷漠的站在一旁,付温晴甚至还上去踩了一脚,小小年纪就那么恶毒,你说她是不是很该死?”叶斯辰眉峰一挑,一向温和的眸中是不曾有过的凌厉。
他看着涂轻语,笑容诡异的呈现在脸上,桃花眼微眯,“你也很恨她害死姥姥吧?”
“……”涂轻语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很恨很恨过,恨不得也把付温晴推下楼去,这种执念的恨意随着付温晴的死消失。
但显然,叶斯辰的恨意并没有随着那几个人的死消失。
他心里,还在怨着。
“我跑回破房子后,发现我妈妈不在了。不知道去哪里,是死了,还是被抓了。我当时觉得无所谓,有她和没有她,从来都一样,我没和她过过什么幸福生活,对她也没有感情,甚至有怨恨,出身无法选择,但我怨恨她把我生下,因为若不是她,我本不用遭受那些。”
叶斯辰平淡叙述着,目光有些幽远的暗淡。
“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背叛,哪怕亲生父亲都不爱我,不要我,但靖华不可以,他给我温暖又亲手推翻全部,我怎么能不怨他?说到底,我最恨的就是他了。”
涂轻语本来一厢情愿想知道原因,然而听到这里,她突然不想再听下去。
预感也好,猜测也罢,总觉得后面可能更不堪。
那些过去的阴暗,现在复习一遍,又有什么用?
除了为杀人找出合适的理由,除了泄愤。
而人都已经死了,知道的再多,付靖华都不会活过来。
“我知道了。”涂轻语说,擅自结束由自己引发的话题。
叶斯辰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朝她笑笑,“要去警局告我吗?”
“有用吗?”涂轻语表情平静,“我没有证剧,而且我觉得付先生也不希望我做这种事。”
“什么意思?”叶斯辰疑惑挑眉。
“我觉得他对你一直是真心的好,到死之前,他都在为你着想,我想他不希望我做这种事,也不希望看到你被抓,被伤害。”
“你对他的印象还真是好。”叶斯辰苦笑。
涂轻语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