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似乎还抓着电话。
说不定,他只是放心不下自己,早起便来看看,正好自己睡着,怕吵到自己,才去浴室中接电话?
而自己,误会个彻底……
见付温晴神情呆滞,久久不言,付东平忍不住道,“晴晴!你真是太让爸爸失望了!出了这种事,还结什么婚结婚!订婚取消吧!”
“不要!”付温晴如梦初醒,抓着付东平的手,“爸,我错了,别取消订婚,我喝醉了才会认错人,我再也不会了……”
“你不该向我认错,你该向莫寒认错!”付东平甩开她的手道。
他心底其实还是向着女儿,但出了这种事,他不得不做个样子给白莫寒看。
“莫寒,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帮我说句话,别让爸爸取消订婚,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我那么爱你……”付温晴对白莫寒祈求。
“晴晴,别太激动。”白莫寒温声安抚了她一下,对付东平道,“付叔叔,我相信晴晴不是有意的,那天晚上我为了避嫌没留下来,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其实我也有错。”
“莫寒,你这样懂事,叔叔真是愧疚啊……”付东平故作为难,“可是发生了这种事,若再让你娶晴晴,也太……”
“付叔叔不必为难,这是我自愿的,订婚如期举行,至于这个孩子……”
白莫寒看了付温晴一眼,道,“如果晴晴想留下,我也不会勉强她打掉,毕竟打胎对身体不好,那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孩子身上流着晴晴的血,我会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的。”
未来姑爷如此善解人意,付家夫妇感动不已。
“莫寒,你真是个好孩子,晴晴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啊!”付夫人感慨道。
白莫寒离开时,夫妇二人亲自将他送到车上。
从前付东平就很欣赏白莫寒的聪慧,如今更赏识他识大体的度量,加上心有愧疚,对他十分好。
夫妇二人直看着白莫寒的车开远,相互感慨了几句,又将付温晴叫进房间训了一顿。
付温晴挨了骂也不还嘴,心里有逃过一劫的庆幸。
她心里明白,出了这种事,白莫寒之所以不计较,不是因为爱自己,而是因为需要自己付东平女儿的身份。
纵是这样,她也仍觉得高兴。
只要白莫寒能从她身上索取就好,只要自己身边还有那个人想要的东西,他就不会丢弃自己,无论愿意与否,他都要和自己在一起。
出了书房,付温晴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个让自己白白高兴一场的孩子……
是一定不能要的!
但是,要如何打掉……
付温晴眸光一暗,心中有了一个计较。
……
手术前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白莫寒回到医院时,病房里面的四个人都没睡。
洛凡在陪护床,强哄着涂晓枫躺下休息一会,一边帮他揉哭红的眼睛。
王敬国守着张芹床边,累得腰酸却不肯挪位子休息一下。
老太婆要是醒了,第一个想见的肯定是我!
无论谁来劝,他都这样说。
涂轻语从来都拧不过她,便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
她自己也睡不着,想着前几天还和姥姥说说笑笑,想着几天前还觉得生活甜蜜,岁月静好,想了很多很多……最多的是后悔自己今天不该出去。
“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会吃不消的。”白莫寒在她身边坐下,手轻轻环住涂轻语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不饿。”涂轻语仰头看着白莫寒,声音苦涩,“寒寒,你陪我说说话吧。”
病房里面的安静太可怕,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恐怖在蔓延,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好,不过你要躺下休息一会儿,躺我腿上也行。”白莫寒知道涂轻语性子上来的时候比谁都拧,劝不了她睡觉,便只能用迂回一些的办法。
涂轻语顺从的在沙发上侧躺下来,头枕在白莫寒腿上。
白莫寒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一边伸手帮她轻轻按揉额头,一边陪她说话。
直到晨光破晓,涂轻语的声音渐弱,终于浅浅睡了过去。
白莫寒就那样看着她的睡脸,直到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洒满病床,他一直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未动。
王敬国伏在张芹床边,将睡将睡。
陪护床上,涂晓枫肿着眼睛蜷缩在洛凡怀里,时不时呓语一句,睡得也不安稳。
十点的时候,护士和医生来到病房,接病人为手术做准备。
几人都醒了,随着医生一直到手术室,守候在走廊上。
涂轻语一天一夜都没吃什么,脚下发飘,白莫寒一直在身后护着她,手臂轻轻环抱,给她力量。
不到两个小时,医生从手术室中出来。
涂轻语第一个冲上去。
“对不起……”医生摘下口罩,“手术没成功,病人……”
涂轻语没等他说完就冲进手术室。
护士们刚收拾好手术器具,陆续离开病房。
张芹躺在手术床上,身上的管子已经被拔掉,一旁的心电图机上面显示着一条平整的直线。
涂轻语脚步发飘走上去,伸出颤抖的手,握上张芹的。
手背上布满了皱纹,掌心有薄薄的茁……
身体是温热的,却没有了呼吸起伏。
姥姥还是慈祥的样子,嘴角上弯,有点像是在笑。
涂轻语看着,脑中闪现她每次神神秘秘进她房间拿着笔记时不正经的样子,小时候一边帮她缕头发一边讲睡前故事的模样……
回到老家那晚,她指着亲手做的大红被褥,说:姥姥怕以后都没机会给你做了。
她一脸向往的说要个孩子吧,姥姥帮你带。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涂轻语瘫坐在地上,抓着张芹的手却未曾放开。
其实早在昨天下午,医生就将她叫到办公室聊过。
“患者年纪太大,又有脑梗的病史,说实话,手术成功的机率只有两成,即便是成功,可能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弄不好会一直瘫痪在床,这个手术要不要做,家属要考虑清楚再签字。”
医生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知道情况不乐观,明明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才签下名字的。
可这会儿,仍是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拉扯着神经,让人想晕过去都不能。
涂轻语无比痛恨自己的清醒,她宁可自己晕死过去,不用体会钻心噬骨的疼痛。
她紧紧纠着心口,眼泪如泉涌,顺着脸颊,从下巴滴落,冰凉水滴在地板上蕴开。
俯下身,头抵在地板上,涂轻语狠狠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