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狰狞的痛,似要将身体撕裂一般。
这种痛,让德珍几度昏死过去,又在骨骼一分分一寸寸的裂开中醒来。
在痛得意识涣散中,耳边似乎传来了稳婆惊讶的声音:“德嫔娘娘这又不是头回生产,还是仅七个月的早产,为什么会生得这样困难?”又不知过了多久,稳婆声音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皇上大发雷霆务必要德嫔娘娘平安生产,连贵妃娘娘在一旁劝都不见消火!”
德珍勉力睁开眼睛,粘腻的汗水与泪水交错,视线变得模糊不堪,只恍惚的看见床榻外人影幢幢。
一旁的稳婆见德珍转醒,急得大喊:“娘娘,就快好了,您用点力呀!”
用力?痛得连一丝力气也没了,叫她如何用力?
不过尽管如此,德珍还是闭上了眼,手紧攥着帐沿,尽量按照稳婆的话。
突然间,产房的殿门被人从外打开,有人径直疾奔而来。德珍由不得一阵惊诧,外面有玄烨坐镇,竟还有人敢如此横冲直撞而来。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周围的宫人们已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呼连连:“产房重地,通贵人您怎么来了?”
通贵人不理会周边宫人的诧异,冲至床边,拨着德珍腻湿在面上的鬓发道:“妹妹,孩子在你腹中多待一时便多一时的危险。去年我早产生子时,就是因为分娩时孩子在腹中待久了,才至今日多病多灾!”说时悲从中来,她一把捂住嘴强抑下悲痛,语气严厉的道:“若妹妹不想孩子生下来受难,就早点把他生下来!”
通贵人的话一声声传至耳里,德珍心中五味陈杂,酸涩莫名。
通贵人为她体弱多病的幼子操碎了心,也最忌讳谈及幼子的病况,她知道这是通贵人不愿面对幼子将早逝的事实。可是此时,通贵人却拿她幼子的病状作警戒,只为了自己能早产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如此深情厚谊,叫自己如何不铭感五内?
心念着,德珍吃力的微微睁眼,见到了守在床榻旁的通贵人。
许是来得匆忙,通贵人一头鬓发松散,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青缎披风还未褪下,缎面上还有着尚未来得及掸去的雪珠子。
一看之下,德珍再忍不住那一抹动容的酸涩,虚弱的哽咽道:“通姐姐……啊!”刚及一声轻唤而出,另一波阵痛又来了,她痛得放声尖叫。
在这时,大汗淋漓的稳婆倏然转喜道:“好了!好了!娘娘快加把劲儿!”
通贵人亦面含欣喜,握住德珍无力垂下帐沿的手,道:“妹妹,我在这里,你安心生产。”
看着通贵人如长姐一般的温柔而坚定的守候,剧痛中的德珍泪流满面。再一想通贵人适才的话语,她心神骤然一凛,随即一手用力复又攥着帐帘,一手反握住通贵人的手,咬牙用力。
“啊!”当全身力气积聚的一瞬,德珍猛然弹起上半身一叫,下一瞬却忽又瘫软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