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后半夜,她们三十四名新宫女蜷伏着双腿睡,几乎彻夜未眠。
翌日四更三刻,正秋的清晨黎明刚破晓,院子里已有叫起声传来。
这会睡意正浓,德珍却只得强打着精神睁眼,见青灰色的天光透窗而入,对床的玉玲还酣然在睡。因怜惜玉玲昨夜受的委屈,她也没叫醒玉玲,便独自去院子里打井水洗漱。此时,院子里的水井处已排了长队,娇生惯养的新宫女们,一个个吃力的打着井水,却没有一人敢使小性子,最多只是嘀咕抱怨几声。
默然看着这一幕的德珍,知道这是昨晚的震慑所至。
清晨的井水透着刺骨的冰凉,却很有作用地让玉玲清醒,她慵懒地揉着眼睛坐起身,向立在窗棂下的德珍抱怨着:“珍儿姐,这么凉的水,怎溅到人家脸上来!”
德珍对着一尺见长的小面镜,结了一条乌油油地发辫,转头一笑:“不用它,你能醒吗?再不起来收拾,晚了,可又得吃条子!”
玉玲对昨夜心有余悸,德珍的话竟比那透凉的井水管用,倒让她立马穿衣起身。
待她二人收拾了随众赶去前院,将好五更正,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然而前院宽阔的露天场子里,她们没有见到容姑姑,只有一组暗红椅几正对她们。
立在椅几左右的两名宫女,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对她们说:“姑姑贵人事忙,暂且不能过来,就由我俩陪你们等。”
“喳。”心下虽颇有微词,作为新宫女的她们唯有恭敬应声。
秋晨,天冷露重,北风时时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秋日,天高气爽,和风偶有拂过,掠来一丝舒爽。
时间缓缓地溜走,她们在此列队等候,不觉已有半个上午。
德珍低着头立在三十四名新宫女中,目不斜视地盯着大青石砖的地面,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双足的疼痛。可十寸高的花盆底子,让在家穿惯平底绣鞋的她,实难忍受脚上的疼痛。为了分散注意力,德珍将眼瞥向一旁,有好几名新宫女的双腿都在发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而不自知,看得出她们也忍耐的十分难受。
不再看,德珍垂下纤密的眼睫,两抹剪影投在她白皙若瓷的肌肤上;也有融融的阳光照着她,在她脸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将隐忍的汗珠映得晶莹闪耀。
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耳边隐隐可闻低低地泣声,德珍全身也渐渐地发起颤。
这时,宫女平板的声音终于响起,在这一刻这声音宛若天籁:“姑姑到——”
欣喜的骚动在新宫女中蔓起,德珍飞快地抬眸扫了一眼前方,容姑姑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裳,含着端然合宜的清浅笑容,带了两名小宫女款款走来。她安安详详的走着,丝毫不见让她们久等的愧然。她一直走到红椅那坐下,一边的宫女随即不慌不忙地捧上一盏茶,她接过轻轻地沾了下唇,便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目光温和地看向她们。
她们一接触到容姑姑的目光,立时全低眉敛目的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