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祠堂入口处,隐约有道灰白色的瘦弱身影在晃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高呼:“傅小妹!”
“在哪儿?”
“大姐,小贱人已经跑到祠堂去了!”
话音落下,于氏脸色变了变,勃然大怒:“去!都去!一定要将人拦下来!”
黄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傅小妹的脸上,雨水冲刷着她的睫毛,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才老夫人于氏那道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她隐约也听得分明。
呵……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一世碰上大夫人花言巧语地哄骗她,重活一世又遇上了老夫人于氏出尔反尔。
嘲讽的笑,在少女苍白的脸庞上,无限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风雨无情地拍打在她身上,每一下,每一下都砸得她痛彻心扉。
先前,在进中门的时候接二连三地被绊倒,小妹只顾着护着娘亲的牌位,并没有太在意身上的痛。
而后,又被傅明月巧言令色,被迫接受三跪九叩,一路上,膝盖和额头早已经不堪重负。
方才,傅小妹竭尽全力地奔跑,膝盖再也承受不住,终于在她快脚快要踏上祠堂入口地面的那刻,彻底地罢工了。
猝不及防的跌跤,让她毫无防备,冰雨将她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心凉。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傅小妹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努力地撑大眼睛,两只手奋力地往前伸出去,十根手指就像是僵硬了般,拼命地摸向那块被雨水湿透了的漆黑木牌。
跌跤的时候,她整个人悬空地从台阶上摔了下去,电光火石间,傅小妹想到的是怀里娘亲的牌位不能受伤,不假思索地将灵位高举过头顶。
只是,令小妹意外的是,高台下面居然还有个手掌深浅的水坑,整个摔下去的时候,刚好卡到了腋下的位置。
她手臂瞬间就麻痹了,牢牢高举过头顶的娘亲灵位,也因为徒然失去了支撑力,被狠狠地甩飞出去。
“娘亲,小妹来了……”
小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整个身体匍匐在泥水蔓延的石板地面上,犹如蜗牛般吃力向前蠕动。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够到了。
“拦住她!给我拦住她!”大夫人谢琴的声音,穿透了滂沱的雨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傅小妹的理智。
抓住娘亲灵位的瞬间,眼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几双湿了鞋面的绣鞋。
仰头,只见老夫人于氏在傅明月的搀扶下,脸色不善地挡在她面前。
“四妹,限时已过。”
耳畔,傅明月佯装惋惜的伪善话音,就像刀子般割着傅小妹。
她抓着灵位的手,骨节已经渐渐泛白,眉眼间没有任何情绪泄露,不卑不亢地回应:“大姐,错了。”
“小贱人,你是不是摔傻了?这香都已经灭了,难道你想抵赖?”傅白茹把摔出回廊,害得她淋成落汤鸡的罪责,归咎到傅小妹身上,语气不善地叫嚣。
面对刻意刁难,小妹依旧云淡风轻,冷静出声:“三姐,麻烦你把香拿出来。”
“拿就拿!”傅白茹鼻孔朝天,满脸得意的模样,语毕,还冲着于氏炫耀,“老祖宗,白茹为了护着这根香,可是吃了不少苦,您一定要替孙女做主的!”
于氏只想速战速决,赶紧将眼前的糟心麻烦事处理了,不耐烦地催促:“行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些人,早已经认定傅小妹是不能顺利扶灵入祠堂了,说出口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同样是站在风雨里,她们有奴婢忙前忙后打伞遮雨,而傅小妹,却只能任凭风吹雨打。
“喏!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香是不是灭了个干净!”
傅白茹鄙夷地将香举到狼狈倒地的少女面前,她见少女要伸手去抓香,冷不丁松了手。
只听一声伪装的不知所措声响起:“哎呀,手抖了下,真是不好意思哦,四妹……”
“四妹”二字,傅白茹咬得尤为重,她拍了拍手里的灰,不屑地转身,回到了人堆中间。
这时候,女眷们已经在奴婢的簇拥下,都到了祠堂廊檐下避雨,只剩下小妹孤零零一人在风雨中飘摇。
伸手,从泥水里捡起香支,目光落在上面,小妹苍白的脸上,嘴角忽然向上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