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泄露,不容置喙道:“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
听着小姐郑重其事的决绝话语,刘婶心口微滞,目光定定地点头应声:“是,小姐,奴婢省得。”
语毕,刘婶微微将脑袋压了压,恭敬地跟在小妹的身侧。
傅白茹口口声声地用“小贱人”代替傅小妹的名字,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没有人主动提出不妥,就连老夫人也是一副漠视漠听的放任姿态。
这是傅明月在梧桐苑受惊吓发癫后,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有了前几次吃亏的经验,她没有再像平日般冲动,而是蛰伏在旁边观察。
“大姐,你怎么都不生气啊?那小贱人如今都快爬到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了!”
手臂被傅白茹扯疼了,径自陷入潜伏状态的傅明月,妍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还没爬上来吗?”
“可是……”
“行了,你我不过是府里的晚辈,老祖宗都没发话,你一个小庶女瞎蹦跶什么劲头?”傅明月不轻不重地打断没脑子的傅白茹,无形中四两拨千斤,等于是将傅白茹的原话影射到了老夫人于氏的头上。
果然,矫揉造作的话音落下,被大夫人搀扶的于氏保养得宜的老脸上,一抹怒不可遏的恼怒神色一闪而逝。
早先,母亲跟老祖宗关系僵持不下,相互在暗地里都叫着劲,如今两个争锋相对的人却携手并进,由此可见,在傅小妹扶灵位从中门入祠堂这件事上,老祖宗是站在母亲这边的。
傅明月暗自在心中计较了一番,有个念头正在慢慢地形成。
“老祖宗万安,母亲万安。”
怯懦的声音,犹如蜻蜓点水,拂过众人的耳畔。
不过,没有人理会傅小妹,于氏脸色晦暗不明,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福全得令,高喊:“开、中、门!”
简短的三个字,管家喊得极为用力,犹如洪钟般的声音,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同样也刺激着不受众人待见的傅小妹。
娘亲,你看到了吗?
中门开了,是为娘亲你而开的!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小妹做到了,女儿做到了,没有食言!
压抑着内心的动荡,她面色肃然,无视周遭各怀心思的女眷,径自迈开步子,转向侧门走了出去。
秀姨娘尸体失踪的事情,一直都被隐瞒下来,而傅小妹当日受形势所迫,为了在侯府快速站稳脚跟,必须赢得老夫人的支持,才会忍痛将空荡荡的草棚当成火化娘亲的现场。
而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是否要将秀姨娘骨灰葬入侯府后山,也没有人记得要将秀姨娘的牌位请入祠堂供奉。
娘亲的离世,就像是侯府死了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奴仆,根本没有人会在乎、问津。
可傅德清明明已经抬了娘亲的位分了……
“四小姐?”
思绪被打断,小妹将眸底的怨毒之色尽数收敛,面色晦暗的脸上依旧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副茫然无措的卑微模样。
管家福全双手托着秀姨娘的灵位,恭敬地递到了傅小妹面前。
“谢谢管家。”
她郑重地接过娘亲的灵位,对福全报以诚心的谢意。
重活一世,不过短短月余的光景,傅小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每天她都在疲于应付各种阴谋算计,甚至连替娘亲亲手制作一块灵位的机会都没有。
松木制成的牌位,散发着新漆的味道,尤其是手底接触的位置,似乎还有些粘腻的感觉。
圣旨是前日抵达的,小妹猜测娘亲的灵位应该是大夫人谢琴揣测于氏的想法,故意拖延时间,命人连夜制作的,否则不会连油漆都未干。
傅小妹隐忍着深吸一口气,将秀姨娘的牌位紧紧地端抱在胸前正上方。
她傲首挺胸,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染着坚定的神色,朝着巍峨的正中高门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