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撒了一地,也泼洒在空中。染红了草木花石,也染红了这轮明月。
两个黑衣人,两对眼睛,四只瞳仁,其中一对急剧缩小,另一对却是缓缓放大。
瞳孔缩小,这是因为恐惧。
瞳孔放大,那是因为死亡。
手上各握着一把漆黑细剑的黑衣人,这些来势汹汹的黑衣人,却是这般结果。
这是为什么?
只是因为在那名叫陈子长的老铁匠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个人。
一个发须皆银白如雪,身着一件朱红锦袍的老人。
宽袍广袖、衣裾飘飘,满头白发胜雪,一袭红衣赛火。这个老人像是一名饱读诗书的鸿儒,又像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富商。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那么平平和和、与世无争的样子,谁也无法想象,就在刚刚就是他如一朵红云飘过,挡在了陈子长的身前,然后广袖一挥,便抚断了那柄细剑,又是将那黑衣人推出十数米开外,叫他只能仰天喷吐一口鲜血,然后当即身亡。
另一个黑衣人收剑护在胸前,然后连退几步,朝那红衣老者大声喊说道:“阁下是谁?竟是有如此本事?”
红衣老者对其却是丝毫不加理会,随手一挥衣袖,好似抚走一只恼人的苍蝇似的。
那还存着一命的黑衣人暗叫一声不好,急忙退去。可惜还不等他跑远,一股力劲就如山洪涌来,刚欲取剑格挡,那看上去坚硬无比的细剑,登时化作碎屑,顺着力劲尽数袭向那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吐出一口血雾,倒地即死。
“我向来只晓得你会给人收尸,却不曾想你也会出手救人。”陈子长冷笑道,对于这救了自己性命的老人非但没有丝毫的感谢,反而是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老人憨憨地笑了笑,说道:“当日我欠了尊师是一个人情,今日是来还债了。”
陈子长此时的神情一直很淡漠,唯独听到“尊师”二字时,双目突然一闪一道精光,满是血污灰尘的手一把抓住了老人的衣角,低声说道:“我师傅他……”
老人摇了摇头,叹道:“我已经帮尊师收敛尸骨,灵牌也供奉在楼上。”
本来紧握的手,无力地滑下,陈子长眼神空洞,跌坐在地上,形态颓废、神色凄苦,过了许久,才冷笑道:“楼上?也不知道是放在几楼上?”
“欧大师德艺双馨,乃是一代宗师,当进第十楼。”
陈子长轻叹一口气,好似叹惋,又仿佛是释怀,低声说道:“师傅一生为剑而生,因剑而死,死后能放入高楼,受后人瞻仰,也算是死有所终……你既然帮先师收了遗骸,那也估计帮张万三收了尸吧?却不知道张万三灵牌又是供奉在几楼?”
老人抬头望了望天上带着一层血晕的月牙,缓缓说道:
“张万三虽和欧大师同为一代铸剑名家,但欧大师是儒士,张万三却是市侩,市侩之心以利为重,纵然技艺造极,但终难入真流,只可上七楼罢了。
只是说来也有趣,灵位还未摆上几日,他弟弟竟然杀上楼来,夺了他的牌位,说到底,张万三也没有真正登上楼去。”
“夺取?”陈子长挤出一个笑容,“我听说只有上楼的事,却不曾听过有什么下楼的事。”
老人听后苦笑到:“张千一剑术超绝,三千大道,单截一道,我可打不过他。”
“哈哈哈,张千一既是如此厉害,也不知道他将来可以登上几楼?”
“哼,一个以力证道的莽夫,一生杀人无数,血染了银龙,尘蒙了双目,能登上七楼已是造化。”
“杀人无数?”陈子长冷笑一声,“阁下一生都是在旁窥视,自然是犯不着亲自动手。今日因为一段死人情,叫双手沾染了鲜血,倒是我亏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