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汝母贱婢也,安能入主厅堂,任人祭拜”!
“就是!这小女子端不知好歹,竟开出这等荒唐条件”。
“父亲大人,无规矩不成方圆。祠堂供奉乃是一族脸面,焉能儿戏啊”。
原来这李云儿的生母是一个青楼女子,后来被李紫阳赎身充小买回家中。这在等级森严,贵贱有序的齐国境内自然抬不起头来,平日受尽了各房夫人的欺辱苛责,最后在生下李云儿后便郁郁而终了。
而其生前出身青楼,有此污点便不能被人祭拜,连祠堂都进不去。这一点则被李云儿视为平生最大耻辱。他这时站出来不要家产金银,偏偏来为母亲争名分,可算是对古来制度的一个挑战。那些呵斥他的兄长大多平时都和她不睦,其间被她搅了好事的也有几个。
李云儿却不闻不问,只是抬起一双水盼,执着的看着自家父亲。
李紫阳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略感挠头之后双袖一抖:“若有人顶替云儿,则此议可废”!
俗话说不痴不庸不得为大家翁,他掌管着偌大家族,多房子女。平日里妇人间勾心斗角,子女间争宠陷害比比皆是,若一一较真论短,家里早就鸡飞狗跳了。有时候装糊涂抛绣球的法子最管用,比如现在,既然你们不同意设祭,那你们谁就留下顶替,要不就给我闭嘴。
果然,一句话过去,众人默然。毕竟和性命比较,其他的都是小事。
“恩。既然如此,为父允许单独为你母开室祭拜,每年两节一祭派专人照料。并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直到你过江于我等团聚为止”。
自古家族中的男女先人都单独为祭,祠堂中只供奉男性,而每年两节一冬则在旁边多开一室祭拜女性。李紫阳所说的单开便是既默许了女儿请求,又综合了各房的意见,把其母单独供奉了。这也算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
李云儿知道,父亲能答应,自己要求是一个原因,父亲对母亲的愧疚也是其中之一。这结局已经很好了,所以立刻欠身谢过,再被李紫阳叮咛几句后便下去准备了。
日月窗前流水,红尘天外飞沙,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
却说这曲江原本是大齐国雍州所属,因隔着飞龙江于皇城直隶下的丹阳,京口,三吴等地遥相呼应,在地理交通上十分便利,再加上一年四季气候湿润,古来便是鱼米之乡。
而曲江两畔城镇中所生产的笔墨纸砚,绫罗绸缎更是远近闻名,作为颍州城大贾的李家本就有产业在此。
自那日全家南去过,李云儿便找来此地管事,在乡民指引下一路逆曲江而上,在黄泥山和鸡鸣山中奔行了两日,最后选择在一处隐秘的山村落下脚来。
此间,齐魏两国又经长丰,浑南两场恶战,大齐国北部疆域损失殆尽,眼下只剩的雍州,兴城,虎牢三地未被攻破。中原地区土匪横行,魏兵肆虐,将原本繁荣似锦的大齐国屠戮的满目疮痍。泱泱几千万中原人口,剔除南渡成功的,眼下只剩下七八百万。
更有早就降服于齐,迁入中原的鲜卑,羯,羌,零陵等胡人作乱。其中的羯族最为残暴,征伐从不备粮草,每选精壮男女随行,饿时烹割,夜晚享乐,还美其名曰两脚羊。
而零陵族秃发段氏头人段乞活于晋阳坑杀三十万百姓,取头颅着土筑城,名曰京观···
在江南,大司马王凯引兵回朝,以国危主弱,亲奸佞远忠良为由清君侧,废天子为海西公,立晋王田地为天子。
忽而又有秦王田牧,燕王田玉,梁王田瑞。相王田横,端王田野,河内王田琪,武陵王田卓,蜀王田猛起兵相攻。是为五胡八王之乱!
“王家婶子,山外面又开始抓壮丁了。我男人讲,十三岁到五十岁的都不放过呐”。
“哎,兵荒马乱的,也不知咱们能否幸免”。
“可不!你说这世道太平了大家都往外面城里跑,世道一乱,那些城里人又往咱山里跑。要说这天呐,说不准那片云彩有雨”。
“你是说新搬来那一家吧?听说他家男人伤的厉害,几个月都不见苏醒,不过他弟弟倒是好生俊俏,看着像个读书种子”。
“谁知道,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都很少跟咱们拉话,也不知搞什么名堂”。
两个妇人笸箩里装满桑叶站在道上,一边议论一边向屯子西头的一户宅院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