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统领一口咬定今日有贵宾前来,因此守备比平日更加禁严,绝对没有宵小出没,他也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这里所有执守的人绝不会做出调包之事。
李云阳转头看着李云清:“王兄,方才戈姑娘解剑之时,你是否看见了?”
“我没注意。”李云清就事论事。
现在凤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手中这把刀并不是她在殿门口留下的那一把,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刀子被人调了包。
她秀眉微蹙,若那刀是自己的倒也没什么,偏偏是金璜借给她的,要是就这么丢在西夏……
“哈哈哈,大夏国的陛下,您还是不要为难她了,您看,她脸都红了,只怕是手头不方便,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故意说的一个借口吧。这两把匕首都很不错,不如,就请这位大恒国的璇玑才女,把她的购买名额让给我吧。”安西瓜尔大笑道。
他说的,正是李云阳心里想的,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大概是真的没有钱,既然北燕人愿意买,那也没什么损失。
“如此甚好,来来来,尝尝我大夏最有名的一道菜。”李云阳正说着,有四个壮汉抬着一只巨大的铁盘进来,铁盘中搁着一只完整的骆驼,十分巨大,背上还有两座**,凤歌听说过这种动物,却从来没见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挺熟。
“戈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大恒国没有沙漠,也没有骆驼,李云阳有心想要卖弄一下,却没有注意到李云清不忍卒看的低头,假装看菜。
“骆驼,善于在沙漠之上行走,一次吃饱喝足能顶很多天。不惧风沙,不惧干渴,世间有两种骆驼,其一为双峰,多见于大夏。其一为单峰,东方大陆并不多见,据说有人在波斯见过。”凤歌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心中想的却是这么大的个头,一定不好吃。
原来她认识,想在她面前显露一下见识的李云阳有些失望,嗯,不着急,还有后手。
“戈姑娘以前吃过吗?”
“吃过驼峰,也喝过骆驼奶。”说到这里,凤歌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那是西夏使节团前来大恒时,带给皇帝的礼物,当天晚上兴高采烈的父皇就吩咐御膳房把那块驼峰给炖了,凤歌有幸分到一块,驼峰吃起来就是一整块肥腻腻的板油。骆驼奶就更可怕了,第一口还没有什么感觉,第二口,一股浓烈的草味在整个味蕾里爆开,而且,还不是在大草原上沐浴着阳光雨露的那种青草香气,而是割下来之后放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捂出来的可怕气息。
总之,对于骆驼及其相关产品,凤歌都没有好印象,看这李云阳如此兴高采烈的样子,不会真的是要把烤全驼当做压轴大菜分给贵宾吃吧?
现在逃席还来得及吗?
“不愧是璇玑才女,见多识广。”李云峰由衷的称赞,他站起身,走向烤全驼,有人手持银盆侍立一旁,李云阳净手,取刀,割开了骆驼的肚子。
原来那骆驼的肚子里,还有一只烤羊。
烤羊的肚子里还有一只烤鸡。
李云阳用银刀,从烤鸡的肚子里挑出了一只被鸡油浸透了的鸡蛋,然后……他的神色微微一僵,又向被划开的鸡肚子看了一眼,凤歌看得清楚,里面空空荡荡,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大夏皇帝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好像魂魄出窍一般。
“他怎么了?”凤歌低声问着身边的李云清。
此时李云清的神情也更不好了,他低声道:“里面,明明应该有两个蛋的啊。”
换刀的,偷蛋的,这大夏王宫之内,也是精彩的很啊。
“少放一个鸡蛋有什么要紧的?”凤歌不解。
在鸡窝里的鸡蛋丢了十个八个也不要紧,在大夏国宴上丢失了一个鸡蛋,那可是非常不得了的大事了。
李云清低声道:“这道菜是大漠之上最为隆重,迎接最尊贵的客人才会上的菜,那只蛋最是吉祥如意,从来都只给贵客享用,往日宴请外国使臣,都是给使节团的团长,但是,这一次,有你在……”
这只蛋无论是给北燕使节团还是给凤歌,都会是一个大麻烦。
对面坐着的安西瓜尔显然是早就知道这只蛋代表着什么意义,他一双眼睛就盯着李云阳,等着最后的决断。
没有人说话,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
此时,从大殿之外传来一个女子威严的声音:“再等下去,菜就要冷了,还不快将吉祥蛋奉与贵宾?”
众人齐齐望向门外,有一****在一众宫娥的簇拥中走进奉华殿,宫娥见了李云阳,下拜行礼,李云阳又向****一躬身:“母后国事繁忙,怎么来了。”
原来这不是旁人,正是李云清与李云阳的生身母亲符太后。
她的目光扫过凤歌,又扫向北燕使节团:“听闻两大友邦皆有使者到来,怎能不到。”
说罢,再次催促:“快请贵宾吃下吉祥蛋,冷了便吃不得了。”
竟是要逼着李云阳马上做出决断。
听说符太后曾与大恒人生下了李云阳,但是自她入主西夏后宫,至摄政以来,整个西夏对大恒都是付钱收货的银货两讫关系,倒是与北燕之前关系密切,也不知是不是那位前夫给符太后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回忆。
只不过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这几年来西夏对大恒派来的使者也是以礼相待,从来没有怠慢过。
凤歌心念转动,看来烤全驼里只放了一只吉祥蛋是符太后的主意,逼着李云阳当众表态。
看得出来,李云阳现在处于两头为难的状态,坐在凤歌身边的李云清,刚想站起来替弟弟解围,符太后的脸转过来,冷冷的扫过李云清的脸,凤歌明显感觉到李云清全身一抖,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弟弟啊,自求多福吧。”李云清充满同情的看着现在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这个病弱的少年看起来好像要被灼热的目光烧死了,凤歌从他的眼中看见了第一次临朝听政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对兵部尚书冯瑞慈提出的抚恤老兵的方案进行质疑,却被冯瑞慈一条一条列出来的数据压得根本无还手之力。
父皇只是笑着说大公主年幼无知,对国家大事自然不如列位臣工知晓。下朝后回到后宫,又被母后叫去教训了一番。虽然后面她才知道,父皇就是想让她多说,让那些大臣将理由一件一件抛出来,父皇只要在一旁听,就可以发现这些事情是否存在着弊病,如果没有,就统统推说“小孩子不懂事”,可怜凤歌小小年纪替父皇背了多少黑锅。
虽然现在她并不知道符太后是否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计划,不过很明显,李云阳就是当年的自己,这个锅,他背定了。
算了,同是天涯背锅人,就助你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