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以前经常闹鬼。”奶奶一般都是这样开头,一本正经,好像真有其事样。
“你呀,又吓他们……。”爷爷的这句话是必须的,这样才会激起奶奶讲下去的兴趣。不过,一般爷爷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奶奶打断了。今天也一样。
“怎么是吓唬他们呢?我这么大年纪了,还骗两个孩子不成?”
“哼哼,就算是吧。然而……”
“你哼哼啥呢?不信?我给你们讲……”
奶奶再次打断了爷爷的话,严肃的讲出了下面的故事:
那是爷爷奶奶都还年轻的时候。
那时的二龙庄跟现在一样,山青水秀,人杰地灵。
后山,住着欧阳俊。一个老打铳佬,也就是老欧的爷爷。
他打过无数的牲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圆毛的,扁毛的,没毛的。只要是本庄有的,就没有他没打到过的。他屋里的四壁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野物皮,因此别人都叫他欧皮匠。
那是一个冬天。
雪很厚。
欧皮匠独自一人去午阳坡打麂子。午阳坡就是古坟坝东面的那一大片山坡,坡陡石多林深,经常有野物出没。
那天也怪,他追着一只小麂子打了三铳,最终也没打着。当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白雪摸出树林的时候天早已黑。
又饿又累又冷,没精打采的往回走。
远远的,他就望见古坟坝那里有火光闪动。不由自主的,他就向着火光走去。近了一看,原来是几个人正在古坟坝脚烤火。火烧得正旺,堆在一起的树枝哔哔啵啵的响。
欧皮匠也不客气,把铳往怀里一抱,就蹲在火堆边也烤。那几人并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只是低着头烤火。他想,你们不理我也不搭理你们。烤热乎就走,快回家了,回家便有饭吃,有茶喝,有火烤了。
“今天没打着?”其中有个人问他,但依然没抬头看他。
“没有,邪门了,今天打了三铳都放空了。”欧皮匠沮丧的说。
“那是挺邪乎的,我们那儿的牲口好打多了。也比这边多得多了。”另一个人说道,奇怪的是这个人也并不看他,只是低头烤火。
“哦?你们是那儿人呢?”欧皮匠边问边瞄了身边的几个人一眼。
咦?怎么有些模糊看不清呢?饿昏了?
“我们从那边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又一个人说道,并指了一指上古坟坝的方向。他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条又直又宽的路,如同一匹白布似的路面,一眼望不到头。
怪了,这里何时有这么一条路来着?
“那边是什么地方呢?离这儿远吗?”欧皮匠问道。
“地名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远,一会儿就到。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打几只牲口了再回去?”最先说话的那人又开始说了。
“今天?今天太晚了,改天再去吧。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烤。”欧皮匠拒绝。其实他已经烤热乎了,便站起身来,和他们告别。起身的同时右手顺便压上了铳栓。
“再烤会儿吧,就走了么?”
就在他对面的一个人也站了起来,和欧皮匠刚好一个照面。
妈呀!
青面獠牙,没有下巴,眼里绿森森的闪着阴寒的光。
“和我们一起去吧,不和我们一起你会迷路。”
其余的人也站了起来,和对面的那个是一模一样,青面獠牙,没有下巴,眼里绿森森的闪着阴寒的光。
鬼!这是鬼啊,见鬼了!
这几只鬼一下子便把欧皮匠围了起来。
要是一般人,早吓尿了。
但欧皮匠到底不是一般人,提气一声大吼以壮胆。火铳对准了其中一只鬼,右手食指扣动了扳机。
“轰”
一声巨响,一道火光从铳口喷出,一团烟雾也从铳口喷出。
鬼没了,火堆没了,白色的大道也没了。
只余秃树枯草,白雪铺地,寒风嗖嗖。
原来,他不知不觉的到了古坟坝脚下。一座座坟包不规不矩的散落眼前。
欧皮匠一个哆嗦,才发觉衣服冰凉的贴在身上,原来,他已吓出一身的冷汗。再也不敢停留,提着还在冒烟儿的火铳,撒丫子便往家跑。
“陈芳,陈芳,陈芳……”
刚望见从他家窗户射出的微弱的灯光,便大喊他媳妇的名字。
“喊啥呢?我又没跑。刚才打的什么?”他媳妇陈芳早习惯了他的晚归,边说笑边问。
“没啥,走累了。放一铳听个响。”
“算了吧,没打着就没打着吧。深更半夜的听什么响?”
这一说话,便都回归了正常。好像刚才的事只是梦一场。
欧皮匠回家后大睡了三天才恢复如初,自那以后再也不独自一人摸黑打铳了……
“哈哈……都听入迷了吗?”爷爷哈哈一笑,首先打破沉寂,我们也跟着从故事中醒来。
突然,感到夜风有些紧,身后有些凉。
看了豪哥一眼,他也是一样的在看着我。不管有没有鬼,我与他都听信了,听怕了。最后,奶奶又一次叮嘱我们:以后不要去古坟坝打铳了,那地方闹鬼。
我不信鬼神,且被鬼神吓住了。这一夜,我和豪哥是开着灯睡的。
欧皮匠那铳打死了一只鬼吗?那剩下的几只为什么不见了?如果剩下的那几只攻击他怎么办?那条白色的路是怎么回事?如果就跟着那几个去了会是个什么结果?我被一个个问号困扰着。
心中还是怕,没来由的怕。
坚信无神论的我到底在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