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好剑,每每在揽月阁时总要舞一番,而我则十指流动为他弹琴助兴。剑锋飞转时寒光闪动、游龙飞凤。我很享受这样恬淡的时光,琴声入他心,剑影入我怀,彼此眉目传情、心有灵犀。
再后来姐姐给了我一方帕子,那帕子我认得,正是从玉郎衣服上撕下来的,我展开一看,只见杏黄色绸缎帕子上清晰写着几行血字:慕元朗此生如负兰妡,当天诛地灭,人神共愤,不得好死。
我眼中泛出泪来,轻轻将帕子卷进袖中。姐姐亦感触不言,许久才抓着我的手交代道:“你既和他难分难舍,想必到现在什么都该告诉了你。妡儿,你当真决定要在这山林中了此一生吗?”
“嗯。”我认真点点头,看着窗外面泛春光的他低声说道:“他愿为我立下重誓,我为他归隐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外面那些勾心斗角的生活我并不喜欢,倒是这暮鼓晨钟、鸟雀山林的生活更适合我。”
鸟雀山林无争无斗,有的只是我们和乐的言笑声,那是我一直向往的日子,
晨起,他为我梳妆画眉,一笔一画掩不住宠爱呵护。妆毕,我为他转袖舞动,白袂翩翩,藏不住万千柔情。
午后,他为我挥剑飞扬,一招一式满含男儿气概。我为他抚琴助兴,一声一声遮不住甜蜜和美。
晚间,我们相依相伴共赏清风明月,惬意的生活充实而又生动,那些日子里玉郎精神抖擞,容颜泛光。
我以为这一生都会如此,殊不知梦碎只在顷刻之间。
神武十八年九月初九,重阳登高的日子。那日我与玉郎约了姐姐、姐夫去揽月阁,可还未出门信义便来报,说是宫中赵太后忽然大病,召了玉郎入宫去。
她是玉郎生母,如今身体有恙要玉郎侍奉榻前是再合情不过的事,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对信义道:“我知道了,信义,你告诉他,让他安心在庆寿宫呆着,不必记挂我。”
信义点头应下,转身便走了。因为玉郎不在,姐姐、姐夫也就没有出门,大家各自在家呆着,谁知午后二哥慌慌张张将我拉出门说道:“妡儿,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二哥向来稳重,今日这样慌张的模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因而心中已有股不安。
“皇上突然下旨,封你为正四品美人,这会儿宣旨内监已在宁远堂!”
“你说什么?”我身子猛的软了,若不是二哥扶着只怕就要倒下去。
“妡儿……”
许久后我才缓过气来,强撑住瘫软的身体拽着二哥问道:“二哥,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对不对?皇帝从来没有见过我,怎么会封我为美人?”
“我也宁愿这不是真的,可是宣旨内监已在宁远堂,正等着你过去接旨呢!”
“我不要!我不要接旨!我不要入宫!”我转身就要逃,二哥也不拦我,因为他知道这一刻我的心在怎样疼痛。
我与玉郎才刚迈出那艰难的一步,这些天一直都谨慎非常,怕的就是宫里那位,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妡儿!”二嫂忽然挡住了我的去路,搀扶着我道:“妡儿,嫂嫂知道你现在心很痛,可是你想过没有?圣旨已下,你不去宁远堂便是抗旨不尊,那是杀头的大罪,难道你要父亲、母亲跟着陪葬吗?”
“芸萍!”二哥不悦的瞪了二嫂一眼,二嫂赵芸萍却仍旧拦住我,对二哥道:“相公!我知道你心疼妡儿,可现在已不是你能左右局面的时候!”
“可是妡儿她……”
二哥和二嫂争执不下,我却无心去听,只是无神的盯着前方,埋怨命运之不公,怨恨苍天之无眼。
二哥、二嫂喋喋不休的争执着,我已心乱如麻,无声踱到大哥的故园中去了,愣愣趴在栏杆之上看那乌云卷来。皇宫?美人?不,我不要,我不稀罕!我要等玉郎回来,等他带我逃离这魔域。
二哥、二嫂的吵嚷声早已听不见了,满院唯有秋蝉还在无端鸣叫,一声一声,像极了催命的符咒。
为何事情会这样?再过两个月我就是安王妃,就是玉郎的妻子,为何会被皇上封为美人?还有玉郎,他许久没有进宫见太后,怎的今日会被召进宫去?
夜幕降临,我依旧趴在栏杆之上,没有星光,没有灯火,有的只是无尽的夜,有的只是伤心的泪。玉郎,为何你还不回来?皇帝下旨诏我入宫,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已经知道,只是不想再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