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希哥哥住在听月阁,阁中清幽僻静,下人也少,倒符合他的文静性格。院中几树梧桐新抽嫩芽,绿茵茵染了半个庭院,将那楼阁也遮了大半。刚进阁中只听里面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你请个人也这么久?别说走,就是爬也爬回来了!”
“姐姐?”我狐疑的盯着梓希哥哥,姐姐怎会在听月阁?慕梓希没有解释,而是对我顿眸微笑,轻声道:“进去吧。”
我疑心未消,只听里面又响起姐夫的声音:“他那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见了女孩皮都烧着了,哪里还晓得旁的?”
“你们俩夫妻一唱一和拿我打趣作什么?又不是我要去请她,你们倒好,这会子来责怪我。”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声音是慕梓希的,可他就在我身边一言未发呀。我转眉望望梓希哥哥,见他摇头不语便急于探求答案,直接挑开帘子朝里走去,但见室中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截获到我难以置信的眼光梓希哥哥才对着屏风低低出声:“出来吧,不必唬她。”
我移目朝向梓希哥哥眼光所指的山河壮丽屏风望去,但见屏风后徐徐走出来一个少年朗,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只是眼睛发亮,我大概猜出些名目,因而问他:“刚才是你在学大家说话?”
世上能人异士颇多,以前也曾听爹爹说过,有人善于口技,可模仿世间万物之声,作寻常人不可效仿之音。慕梓希点点头,指着他向我解释:“他叫沙百鸣,自幼学得一身好本领,世间万物之声没有他不可仿效的。”
“沙百鸣?”当年只当做新鲜看待,却不知这位沙百鸣的本领会于我日后大有裨益。沙百鸣当即学着我的声音福身说:“奴家正是沙百鸣,听闻兰二小姐学的一身好本事,可模仿世间难模仿之声,不知小姐肯否赐教?”
我被他逗笑,装模作样说好,而后又缠着他学别的给我听。沙百鸣果真叫我大开眼界,从市井小民到朝中大员、从山河川谷到树叶风声无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闭眼听之犹如身临其境。
打小见不得什么新鲜事的我见了沙百鸣那肯轻易放过?加上前翻安王之事余愁未消,更需要找些事来消解心中烦忧,是以非要拜他为师。
沙百鸣被我缠不过,只好答应,因而他在京的那几日我便天天跑到听月阁缠着他教我,只是我这徒弟太笨,任他怎么教都是枉然,最后沙百鸣不得不垂头丧气对慕梓希说:“二公子,沙谋尽力了。”
慕梓希没为难他,瞅着落寞的我安慰说:“无须放在心上,这种东西本来就要靠天赋,你不过学来玩玩,实在不必强求。”他所言不虚,我不过一时心血来潮,没理由真为它苦恼。
经过沙百鸣一事我和慕梓希关系近了不少,他原不如初见时腼腆,反而探着我的兴趣爱好安排事物。
我情知事态不对,任由它发展必成祸端,因而借机说:“梓希哥哥,其实进府不久我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像妡儿的亲哥哥一样,不如往后梓希哥哥便做我亲哥哥如何?”
他岂会不明白我话中深意,我最多只能把他视作哥哥,旁的一概是不会考虑的。慕梓希干瘪的表情僵硬在那儿,我因而又说:“怎么?梓希哥哥不想要妡儿这个妹妹吗?”
他先是暗淡失色,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哥哥也好。”
“如此还请哥哥受妹妹一拜!”
被安王拒绝后我原想过要拿梓希哥哥来试探、刺激他,可后来转念一想:梓希哥哥是那样纯的一个人,我又如何狠得下心去利用他?不如早早言明说清,也好叫他断了念想。
我的心思瞒不过姐姐,她对我的做法亦很中肯,说是既然无意可不必招惹。只是蒋玉瑶并不明晰,每每见我喊他梓希哥哥一张脸别提多难看,见了我就像疯子一样。
我本就不愿看她嫁入王府,她此时甩脸子正中我下怀,梓希哥哥也算饱学之士、颇有修养,断断瞧不上如此任性的她。
只是我仍旧太年轻,身处安逸之中哪里清楚女人打翻醋坛的后果有多恐怖,就在我鸣鸣得意之时蒋玉瑶已在暗暗酝酿如何对付我。
一日我在拾锦园戏水时蒋玉瑶也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对我吼道:“兰妡,你究竟对梓希哥哥使了什么妖术?为何他连理也不肯理我?”
拾锦园那片假山临池而设、清幽自在,闲人少入,便是蒋玉瑶这样大呼小叫也没人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