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把滴血的黑刀墨阳提在手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少杀几个人。
一边走,一边张望,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的王时雨依然面色荒凉,对,就是荒凉,就好像他被自己曾经拥抱的世界一脚踢开,完全抛弃了一样。
“如果我当时第一时间请你杀人,我们能救那个小女孩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当时可以,过后除非一直带着他们,否则他们依然会死。”许落用眼神逼退一群一直尾随的壮汉,继续道:“所以呢,现在让你再选一次,你会怎么选择?”
王时雨缓缓摇头:“那你说,如果我当时给了面饼的人不是那个小女孩一家,而是别人,那他们会在后来向你扔石块的人中吗?”
许落扭头看他,说:“你说呢?”
王时雨不说话了,但是脑海中的碰撞没有停止。
他正在蜕变的边缘,而许落此刻心中隐约觉得,自己入世悟道至今的体会,因为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观念似乎又走回原先的路上了——众生蝼蚁,人性本恶,大道当无情。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道?
这样才是对的,我本来就对,那么所谓悟道,也许只是为了体会更深而已,而后,就可以更加无情冷漠,攀登大道。
三个人各有心思,走了许久依然没找到王时雨的老师。在这种地方,体力必须保持充沛,才能应对危机,于是许落主动提议,在岩壁角落找了个地方暂时休息。
“妹夫,你真不肯帮我杀人?”岑木方又一次问道。
许落摇了摇头:“没空,还是想想怎么快点找到世泽兄的老师,怎么逃出去吧。”
“那也行”,稍加接触,已经知道许落不好摆布了,岑木方没有继续勉强,改问道:“出圣村真的保住了?而且像你说的,真的过得那么好?”
许落点了点头,出圣村的情况,他刚刚路上已经向岑木方简单介绍过了。
“咱们家的房子和地也买回来了?”岑木方继续问。
许落继续点头。
“那还等什么?”岑木方跳起来道:“咱们赶紧回去啊。妹夫你身手这么好,带我们杀出去,没问题吧?对了,回村里,记得给大哥弄个好差事……”
许落看了看他:“说了许多遍了,我们还要找世泽兄的老师。”
至少到目前为止,许落依然根本无法想通,为什么一样的家庭,会出来岑木方和岑溪儿这样截然不同的兄妹。
许落脸色不太好看,王时雨也一样。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个必须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找怎么行,对吧?放心,这些为人的道理我都懂。”岑木方讪笑着坐下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妹夫,再给我一个饼。”
岑溪儿烙的面饼个头很大,他已经吃了两个了,许落有些困惑的抬头:“还饿?”
“不是”,岑木方坦然而沉痛道:“是我有一位生死好友就在这附近。我,我一直也帮不了他太多,想想,尽量让他做个饱死鬼吧……一个面饼,顶多我自己接下来饿一顿,就算他吃了还是活不了,至少在我心里,这不是浪费。”
他说完仰头长叹一口气,似乎在强忍泪水的样子。
这一刻就连王时雨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变了,因为他说的,做的,很符合王时雨曾经的观念。
“这样确实不能叫做浪费,至少在我而言不是,岑兄这番话,王某深感钦佩”,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许落刚刚给他的面饼,“这个岑兄先拿去吧,反正我一时也吃不下。”
“那,我就不跟王兄弟客气了。”岑木方欠身,接过饼在怀里藏好,转身往下方走去。
“你把他接过来好了,多一个人,没什么差别。”许落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啊?”岑木方转身,“那个,他……他受伤很重,已经动不了了。就剩最后几口气,我们带不出去的。我去一下就好,不远,出事我喊你啊,妹夫。”
许落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岑木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许落和王时雨坐在原地,同时都有些失落。
没隔多久,三个难民走过来,在许落和王时雨身前不远坐下,开始议论:
“妈的,老何家那个十二岁闺女可真水灵啊,看着都流口水。”
“可不是,要是以前呐,掏几十两都未必能睡上一次,何家那以前也是正经人家。现在便宜了,就一个面饼。”
“便宜?一个面饼,现在你掏得出来吗?就算你有,你舍得吗?”
“也是。唉,老子也想吃口面饼啊!”
“不过刚刚倒是有个小子偷偷跑到老何家面前,从怀里掏出面饼去换了,这会儿估计正爽呢。”
三人的议论还在继续,内容越趋猥琐。
许落和王时雨对看一眼——岑木方。
……
……
王时雨揪着岑木方的衣领,愤怒的质问着。
许落不能这么做,站一旁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