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冥山五峰十景,其中号称第一的是莲隐落日。
夕阳会像个逗弄孙儿、孙女们捉迷藏的慈祥爷爷,沿着莲隐峰下那千丈绝壁,一层一层云雾的爬。
是露脸了,仿佛慈祥的笑着,直把整座山峰染透了温暖的金辉。
是藏起来了,藏在云后,但其实也容易找,就像爷爷总在用笑声指引,怕你找不着一样,你看那朵云,它也是最璀璨的金色,哎哟,又换了一朵。
莲隐落日,浮云一朵一朵被点亮,一朵一朵流转,流光炫彩。
这地方实在适合女修。
落日时分,云婧从一间高大的灵泉居所内走出,负责看守的师姐偏过头装作没看见。这在莲隐峰上已经是好些年的惯例了,作为莲隐首座云素唯一的女儿,云婧取用莲隐灵仓的丹药、法器,从来不按规矩。
但今天她被拦住了。
“你又随意拿灵仓的东西了?”云素挡在女儿身前,质问了一句。
云婧看看母亲,撒娇式的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
云素叹了口气,脸色阴沉而焦急道:“你跟我来。”
“娘,我有事……”
“我说了,让你跟我来。”
一路被拖着走,云婧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母亲拽得生疼,她哼了几声,但云素一点也没有放松。
这是很少见的事,云素很少对云婧疾言厉色,更几乎没有过实质性的惩罚。哪怕她有过这样的念头,只要云婧适时装个委屈、可怜,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天显然不同,云素一路拉拽着,把云婧带回自己的灵泉居所,先布置了一道结界,然后才面色沉重的坐下来。
“娘,怎么了?”大概看云素的脸色实在阴沉得厉害,云婧装作乖巧问道。
“你告诉我,那天在山下,你和赵师姐单独出去,到底做了什么?”云素的语气很重,而且充满焦虑。
云婧一双眼睛瞪大了,若是寻常人,这个时候也许会紧张,或者装作平静撒谎逃避,但是云婧不一样,她的第一反应是暴怒起来:“是赵云霞说的对不对?就知道她没用……背后捅刀子,我迟早跟她算账。”
她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事实确实是那位当日与云婧同行的赵师姐说的,云素最初只是随口一问,但见她答话时脸色慌张,便以元婴神识威压,逼她说出了实情——这个实情听得云素冷汗直冒。
此刻,云素恍惚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女儿了,叹了口气,颓然道:“那就是真的了?全都说破了?还伤了人?”
云婧撇了撇嘴:“真的又怎么样?一个凡人而已。”
“而已?”
“就是而已啊,一个凡人,与蝼蚁何异?当年荒海毒修潜入中州,为了‘凝毒’一夜屠杀十万平民,又伏杀了一名涣月宗弟子。如今,谁还记得那十万凡人?记仇的,唾骂的,载在史书最显眼的处的,还不都是说他胆大包天,竟敢伏杀那名正道大宗核心弟子?”
云婧说的振振有词,也非全无依据,修士居高临下数万年,已经在观念上将自己与凡人区隔开了。
“这是一个普通凡人吗?”云素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斥道,“她关系你师哥许落悟道化神,大道登峰最关键一环,知道吗?而许落之于空冥的将来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掌教师兄为了让他甘心入世,花了多少力气,你没看到吗?九次,第九次了。”
云婧梗着脖子不吱声。
“你忘了那天大殿上,掌教是怎么说的了吗?他说,你等切不可对那姑娘和旁人说破任何东西,若不然坏了许落的修行,我的安排……便是空冥罪人,我想容情也不行。空冥罪人,你担得起吗?”
云素一边斥责,一边向她逼近。
“不让掌教知道不就好了。”云婧看着脚面,嘀咕了一声。
云素惨笑,“你以为我们能瞒得过去?你以为当一位问鼎大能想知道两个筑基期的弟子做了什么,会需要发问吗?”
云婧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但是最后选择面对的方式,终究还是她习惯的一套:“那就让掌教一掌打死我好了,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