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块地是开发区比较完整的地块,而且益杨新车站将搬到附近,届时肯定要增值,已有不少领导为了这块地打招呼。黄二退出,自然是一件好事。他故意道:“黄总手里资源多,他的钱应该用在最出效益的地方,益杨开发区这块地虽然不错,但是还得等到相关配套措施,一是时间慢了,二是变数比较多。”
刘坤是老益杨,他对这块地的情况了解很多,道:“益杨在四个县里条件最好,若我是黄总,益杨肯定是第一考虑。”
秦飞跃不停地倒苦水,道:“益杨这些年步子走得快了些,欠账不少,这几年要再想投资新地块,就有些力不从心了,黄总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黄子堤看上了郭兰
益杨县委原宣传部长刘军已经彻底退居二线了,他正在院子里与退休老头儿们一起下棋,见儿子刘坤回家,赶紧把下了一半的棋局丢给观战的另一位退休老头儿。
“你在开发区见到了侯卫东,他在农机水电局当局长,一个人跑到开发区做什么?”刘军退休以后,不仅没有胖起来,由于经常去钓鱼,仍然保持着以前的黝黑面孔。
刘坤语带嘲讽地道:“侯卫东被踢到农机水电局,这是回开发区缅怀当年的辉煌。”
刘坤妈妈一直忌恨侯卫东,每次听到侯卫东的好消息就如猫抓一样难受,听到侯卫东的坏消息就如过年一般高兴,她幸灾乐祸地道:“我还以为侯卫东会永远升官,他也有倒霉的时候,今儿个过年,老百姓真啊真高兴。”
见刘坤妈妈幸灾乐祸的模样,刘军及时地闭上了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不容易等到刘坤妈妈离开,他道:“别听你妈的,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侯卫东现在还是市委委员,是岭西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他的后台祝焱和周昌全都还在台上,这样的人千万别小视。你别跟着你妈起哄,我觉得应该趁着他暂时不顺,主动与他改善关系,说不定以后就用得着。”
刘坤一脸苦大仇深,道:“不打落水狗我能做到,要我主动示好,拉不下这个脸。”
“官场上很多人都是削尖脑袋向上爬,你和侯卫东本来就是同学,又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认为能把关系处理好。”
“此一时彼一时,我在市委办接触的都是市委领导,没有必要向小小的农机水电局局长示好。”
刘军见儿子固执,深有忧虑地道:“你别跟黄二混在一起,黄二是和易中岭混在一起,易中岭是什么玩意儿,益杨的领导干部都知道,迟早要出事,你最好离他们远一些。”
“爸,时代变了,你落后了,这些事你别管。”刘坤转身去泡茶时,低声自语道:“侯卫东在沙州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儿子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刘军只得叹气,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是过去式了,随着时间流逝而退出历史舞台,失去了话语权。
当刘坤离开望城山庄以后,秦飞跃找了个房间,正准备上床休息时接到了益杨建委副主任粟明的电话。
“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过来,侯卫东刚才还在望城山庄喝酒。”
粟明忙道:“侯卫东才走,那肯定还没有离开益杨吧。我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也得吃了晚饭才能走,我们这一群青林镇的老朋友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喝一杯。”
侯卫东此时正欲上高速路口,接到了秦飞跃的电话,很痛快地道:“粟镇长有请,我当然不能走,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来。”
秦飞跃道:“黄二到岭西去了,刘坤回家了,现在望城山庄没有外人,干脆请老弟动步,我们再到望城山庄聚会,这个地方是我的地盘,平时很安静的。”
侯卫东掉转车头,重回望城山庄。
两人在望城山庄的最高点摆上了茶具,坐在葡萄架下面,品上青林茶,说着这几年来的闲话。
秦飞跃道:“黄二这人办事没谱,和他接触总是提心吊胆,今天他来看土地,幸好没有看上,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黄二到益杨来看地是刘坤牵的线,黄二后面站着黄子堤,这是秦飞跃最看重的,如果能攀上黄子堤,或许还有可能再上一层楼。
侯卫东道:“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黄二的合作伙伴是易中岭,这人的情况你很了解。”
秦飞跃道:“我说话不管用,黄二过来搞房产,在益杨算是通了天,马有财曾经打电话来问过此事,万幸他没有看上开发区的土地。”
“马有财书记有没有手谕?这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只是打了电话,没有纸质的东西。”
侯卫东善意地提醒道:“阶级斗争一万多种,社会复杂得很,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能让自己被别人圈住。”随着对黄二渐渐了解,他暗自庆幸在成津时没有与黄二有实质性接触,到了一定级别以后,社会的诱惑就太多,必须有所放弃,否则会被各式各样的欲望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路怎么走,关键还是本人的选择,每个人必须为其所走的道路负责。
聊了一会儿,粟明来到望城山庄。
粟明在青林镇奋斗了近二十年,终于从青林镇来到了县城,当了城关镇镇长。这一次担任了建委副主任,在职务后面打了一个括号——保持正科级别,这次调动弄得粟明不痒不痛,建委算是好单位,但是他自己却从一把手变成了副职。
跟粟明一起的还有青林镇党政办主任欧阳林,欧阳林是比侯卫东早两年的大学生,去年刚被任命为党委委员、武装部长,他接到粟明电话,赶紧跟了过来。
欧阳林明显发了福,大学生的模样已经被乡镇干部代替,他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脸也黑了,双下巴也明显起来。他握着侯卫东的手,热情地道:“侯局长,你离开上青林以后,一直没有机会给你汇报工作,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敬一杯。”
粟明在一旁笑道:“欧阳部长,论酒量,我们几人都不敢和侯局长较量,只能是略表心意。”
几人在最高处坐下以后,天南海北地聊天,他们都是从青林镇出来的干部,主要还是聊发生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的人和事。
欧阳林道:“田秀影得了类风湿,现在腿已经变形了,弯不过来,平时走路都很困难。如今经常到镇里来闹医药费,还曾经到县里去上访,说得类风湿是镇里的责任。你说这人平时就讨厌,得了病还是让人心烦。”他是武装部长,分管综合治理,负责人民调解工作,被田秀影缠得够戗。
欧阳林这一番话顿时把侯卫东带回到了上青林的日子里,那时他和习昭勇、高长江、杨新春等人住在四层小楼上,伙食团池铭、田秀影则住在后面的平房里。当年田秀影嫌平房潮湿,为了能住进小楼曾经多次找过镇领导。
想着田秀影胖胖的样子,侯卫东暗道:“当年赵永胜不分楼房给田秀影的做法还是有些过头,田秀影得了类风湿关节炎,后半生也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了。”
粟明道:“以前上青林的五个石场老板,发展得最好的还算是曾宪刚,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是成功地由农民娃儿变成了省城的企业家。”听到此语,侯卫东不禁有些黯然,以前上青林碎石协会的五个成员,田大刀自从那次大事故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秦大江惨死在黑娃团伙的枪口之下,派出所民警习昭勇一直在山上开石场,却在新千年染上毒品,如今被判劳教三年。从90年代中期开始的石场生意,不过短短六年多的时间,第一代老板便命运各异,这让侯卫东有沧海桑田之感,虽然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合适。
粟明谈兴甚高,道:“欧阳这个小伙子不错,长期窝在青林镇,侯局,让他到你那里去上班?”
欧阳林表面平静,心里满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