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深夜,二东子又回到了我市。如果几个月后,老天能再给二东子一次选择机会的话,那么二东子绝对不会选择回来,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绝不会选择在已经决定洗手了以后再回来。
此时,东霸天已经烧完了五七,至少已经死了35天。整个城市的混子,全知道东霸天已经死了。那些一向被东霸天欺压得不敢出动静的混子——比如张大嘎子、陈卫东、腾越、大虎等人纷纷抬头。个个都觉得如今东霸天死了,那么这个城市,到了自己该坐这第一把交椅的时候了。
以前混子间的争斗多数都是由东霸天领着一群兄弟东征西讨,虽然人人自危但是如果不在东霸天头上动土就没什么事儿。但是如今不一样,各个都觉得自己很牛逼,谁都不服谁。在那个基本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年代,打架斗殴成了这些混子最大的娱乐。我市的治安也在持续恶化,堪称是建国以来治安最差的年份。
这有点儿像当今的国际形势。由于二狗一向反美帝,常被人冠以“愤青”、“五毛”等称谓。但尽管二狗如此反美帝,仍然希望美国不要完蛋,最起码不要马上完蛋,前两年看到美国的次贷危机,二狗都替他们着急。因为,这世界就目前来说,需要美国这么一个流氓假仗义的国家,不但满口仁义道德,而且也能多少维护维护世界和平。这世界就需要这么一个大流氓压制所有的小流氓。一旦这个大流氓倒台了,那么众多小弟就都想上位了,上位,不但需要实力,而且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一旦上位不成,那恐怕又是百年不得翻身。美国要是真完蛋了这世界谁当老大?俄罗斯?日本?欧盟?中国?谁都没当老大的实力,但是谁都想成为老大,这世界肯定乱套,保不齐就要发生战争。战争,是要死人的。
所以说:这世界需要美帝这样的流氓假仗义的国家,混子们也需要东霸天这样一手遮天的大混子。
这不?张大嘎子和腾越两帮就干起来了,而且,在转盘街会战时又搞出了人命,一下抓起来了七八个。按理说抓起来了七八个总该消停了吧?可还真就不消停,继续干,继续掐!
李老棍子也跟着那个残棋摊混进了市区,生意虽然小点儿,但是毕竟有了个落脚之处。而且李老棍子手下这些扒手的手艺潮了点儿,每天的收入,只能混个吃喝的钱。所以李老棍子在这些人中还是相对低调。不张扬,不惹事。上次房二揍了冯朦胧之后,李老棍子就把他怒骂了一顿。
李老棍子低调,可有人不低调。谁啊?张浩然!
张浩然不是因为得知了东霸天死的消息回来的,他是听说了刘海柱跑路了的消息回来的。他其实希望东霸天活着,东霸天这人虽然可能是精神病,但是是个能说得通道理的人,只要自己拿着中华烟给他按时上供,东霸天就不能怎么样。可刘海柱这浑人不一样,他是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疯子。
自从知道这疯子也跑路了之后,张浩然才下定决心回来。而且,张浩然是带着任务回来的。
长春的君子兰应该是共和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商品的炒作。虽然今天炒股票、炒房子、炒期货、炒权证、炒大蒜都已经成为了正常现象,但是那个年代,人们普遍还没有接受过现代商业社会的洗礼,不知道炒作究竟为何物,他们都坚定地相信这世界上一定有只涨不跌的东西,君子兰就是其中之一。
连商业奇才张浩然也是这么认为。他再奇才,毕竟不过是个土流氓,毕竟不知道几百年前荷兰的郁金香已经经历过这样一次炒作。
见识过长春君子兰价格飙升得疯狂的张浩然在长春倒买倒卖君子兰,虽然赚了点儿钱,但是显然没赚足,在长春待了近半年,连一盆像样的花都没赚出来。因为本钱实在是少得可怜,就靠着在家这帮兄弟五块十块地赚,那是太难了。想玩儿得更大,只能再想办法。
想办法能有啥办法?
拿手里这点儿为数不多的钱买种子,弄个大棚养殖然后再卖?不对,这是中国传统式的农民思维模式,不是张浩然的思维模式。
拼命炒作手中那几盆不值钱的君子兰,炒作升值以后再去卖?不对,这是现代西方商业精英的思维模式。也不是张浩然的思维模式。
张浩然的思维模式是啥?张浩然是“混子+商业奇才”的思维模式。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光明正大赚钱的本事张浩然应该也有,但是张浩然从来都不这么去干!他必须得先干点儿违法乱纪的事儿,然后再配上他那独特的商业思维去赚钱。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生意的优势资源所在。他最大的优势资源就是比别人多一群混子朋友,这些混子朋友就没不敢干的事儿。
所以,这次他的商业计划更大胆,更违法乱纪。他是怎么想的?他想回来把全市最好的小偷都搞到长春去!然后在长春偷花,偷完花再卖。卖完再偷,偷完再卖……为什么这样想呢?因为偷花的罪名,肯定要比偷电视机、自行车小多了。低成本、低风险、高回报。这样的生意,哪儿找去?
张浩然一回来就开始物色小偷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大民二民。这哥儿俩年纪不大,活儿好还机灵。
“大民啊,给你们介绍个好活儿。有兴趣吗?”
“浩然哥介绍的活儿,肯定差不了啊。我们哥俩儿愿意效劳。”
“是这样,跟我去长春,偷花怎么样?”
“偷什么花啊?在哪儿偷?”
“君子兰。有可能去别人家偷,也可能去市场里偷。”
“浩然哥,这个我们可能不行。”
“为什么啊?”
“你知道,我们都是抠皮子的。除了夹钱包,我们也不太会别的,你说的那种,和我们不是一回事儿。”
的确,小偷这个行业也要讲细分的。通常专门偷钱包的人都不擅长入室盗窃,擅长入室盗窃的多数都不擅长夹钱包。虽然是一个行业,但完全是两个领域。让大民二民跨领域作案,真是难为他俩了。
“那你们知道谁干这个在行吗?”
“二东子。”
“他不也是抠皮子的吗?”
“他全活儿,溜门撬锁的本事更强。”
“这个……”
“怎么了?浩然哥。”
“我和他有点儿小过节。”
“小过节算什么啊?二东子是性情中人,喝顿酒,就没事儿了。”
张浩然沉思了一下:“嗯,那你们找二东子,说我请他吃饭。”
“没问题!”大民拍着胸脯答应了。
大民二民变成猎头了。
二东子回来之后没几天,大民二民就来他家了。
“二东子,最近咋样……”
“不咋样。”二东子还依然很消沉。
“要么给你介绍个好活儿?”
“啥活儿?”
“张浩然认识吧?他现在想带几个兄弟去长春,一起干大事儿。”
“张浩然?!”二东子一听这个名字就上火。
“对啊,就是他啊,哎呀,你是不是觉得跟他有些过节,不合适啊?浩然大哥那人没说的,有头脑。咱们跟他混,错不了。是他让我来请你的,能有啥事儿。”
二东子沉吟了一下:“有几件事儿我必须跟你们哥俩儿说。第一,我和张浩然的确有点儿小过节,虽然不大,但是他跟我最好的哥们儿刘海柱有仇。所以,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第二,我虽然是干这行的,但是从我师傅到我现在,从来没跟谁混过,都是自己玩自己的。还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洗手了。”
“啥?你洗手了?”
“真洗手了。”
大民二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吧,你们回去就这么跟张浩然说。”
大民二民这俩失败的猎头回去找了张浩然,把二东子说的话跟张浩然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张浩然说了句庸俗的台词:“敬酒不吃吃罚酒!二东子,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