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很幸运,就差那么一点点,子弹就把他爆头了。
他的左侧眉梢火辣辣地疼,他摸了一下,没有流血,更像是烫伤。
屏幕上的枪战镜头太误导人了,主角往往迎着子弹往前冲,好像那些子弹只是可口的爆米花。现在当他真正面对枪械的时候,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恐惧。
这时候,干戈离摩托车只有二三十米,开枪的巨大响声吓了他一跳,他本能地缩了下脑袋,实际上,子弹早飞过去了,他的动作延迟了至少三分之一秒。那发子弹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又射穿了一个洞。
干戈懵了一下,接着猛踩油门继续朝前追。
干戈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势必要把这两个神秘闯入者撞死。
两台摩托车狡猾地分开了,干戈只能追一台,距离越来越近,干戈甚至看得见他的车牌号了,这时候,对方突然一转弯,同时关闭了摩托车车灯!
干戈顿时丢失了目标。
对方竟然关闭了车灯!罗布泊高低不平,如果撞上石头或者跌进沟坎,都可能车毁人亡。而这个人关掉了车灯,他是对罗布泊多熟悉!
干戈也转了弯,那辆摩托车已经不在他的车灯照射范围里了。
四下看看,另一台摩托车也不见了车灯!
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响,对方在黑暗中再次朝他射击了!这一次,子弹打中了吉普车的引擎盖,窜起了一串火星子。干戈一缩脑袋,赶紧也手忙脚乱地关闭了车灯,把自己也藏了起来。
他隐隐能听见对方的引擎声,却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他驾着车在荒漠上小心地绕起了圈子,尽量不踩刹车,刹车灯会暴露他的位置。双方就像黑暗中博弈的剑客,都在无声地寻找时机,希望一举击毙对方。
过了一会儿,干戈听见对方的引擎声越来越远了——他摸黑逃掉了。
干戈停下来,熄了火。罗布泊变得一片死寂。
静静坐了会儿,他打开了车灯,然后下了车。此处的地面坚硬,地上的车辙极不明显。他转悠了一阵子,一个闪亮的小玩意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那是一个弹壳。
他把弹壳装进口袋,上车,返回了营地。
沈小题满脸担忧地迎了上来,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子。她看见干戈的脸,表情瞬间僵住了:“你……被枪打了?”
干戈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儿:“擦破了点皮,你拿的是什么?”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继续问:“刚才是什么人啊?”
干戈说:“不知道,跑了。”
沈小题朝漆黑的远处看了看,嘀咕了一句:“罗布泊竟然有劫匪!”
干戈夺过她手里的袋子,翻弄了几下,它大概一人多长,韧性非常强,边缘带了8个提手,一条拉链从头拉到尾。
干戈说:“他们来给我们送睡袋?”
沈小题摇摇头:“这不是睡袋,睡袋不会有八个提手。”
干戈再次拎了拎袋子:“不是睡袋是什么?”
沈小题说:“我以前见过这种东西。”
干戈问:“在哪儿见过?”
沈小题说:“公安局。”
干戈愣了一下:“公安局?”
沈小题的脸色有些阴沉:“它是用来装尸体的。我有个同学,她爸是法医。”
干戈就像被电着了,一下就把袋子扔了,同时蹲下身,用沙子拼命搓手。
沈小题继续说:“被送到公安局的尸体,基本都是被害人,在凶手抓到之前,警察会用这个收殓尸体。这是我同学告诉我的。”
干戈还在搓手:“太恶心了!”
沈小题说:“要不是我认识它,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把它当睡袋睡在里面了。”
干戈终于站起身来,嘟囔道:“这两个人为什么带这个袋子来呢……”
沈小题说:“不是装你就是装我。”她的语调竟然十分平静。
干戈看了她一眼:“如果他们认为他们杀得了我们,那应该带两个袋子来啊!”
沈小题耸了耸肩,然后说:“就算他们是来杀我们的,为什么要带走我们的尸体呢?”
干戈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沈小题说:“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睡觉。”
干戈瞪大了眼睛:“你还睡得着?”
沈小题也学着他瞪大了眼睛:“不然呢?连夜开案情讨论会?放心吧,偷袭没有一晚上搞两次的。至少他们没有在天上呼啦呼啦飞,也没有在地下钻来钻去,我们庆幸吧。我甚至觉得这是好事,我就怕没人!”
说完,她从车上把药箱拿下来,站在干戈面前,心疼地打量他的脸。他的眉梢有一道乌黑的焦痕,她问:“子弹到底打没打中你啊?”
干戈说:“没有。”
沈小题说:“那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干戈说:“要是子弹擦到我,半张脸就没了。它是从我旁边飞过去的,产生的高温把我烫伤了。”
沈小题说:“噢,那应该用烫伤药。”
干戈变得很乖,配合沈小题擦了药。
忙乎了一阵子,沈小题回帐篷睡觉去了。干戈还是不放心,坐在车上警戒。
他忽然有些敬佩沈小题,这个女孩太不一般了,一开始,因为两个小题太像了,他甚至担心会弄混,但此刻,干戈发现她们的性格截然不同——小题表面快乐,其实内心很脆弱。而沈小题更成熟,且内心无比强大。性格会在一个人的相貌上显露出来,干戈相信如果小题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他绝对不会把她们混同一人了。
干戈又看了一眼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此刻他更盼望那两个人返回来,说不定他们没什么恶意,刚才双方都太紧张了,导致了擦枪走火,或许双方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今,罗布泊上似乎只剩下他和沈小题了,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看到同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对方也许是他和沈小题逃离罗布泊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