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题叫起来:“你回来!快回来!”
小赵就像听不见,还在继续朝前走。
车上的人纷纷跳下车,踩着淤泥冲过去,想把他弄回来。没想到,他变成了一头犟牛,力气也变得奇大,甩掉大家的拉扯,继续朝前走。大家慌了,费了好大劲儿,硬是把他拖了回来。沈小题对他大喊:“小赵!你他妈中邪了?”他嘟嘟囔囔地说:“我就看看前面到底有没有路……我就看看……”
大家把他推进车里,关上车门,然后换了一个人开车,其他人连拖带拽,终于把车弄到了路上。他们的露营半途而废,灰溜溜地返回了北京。
回到北京之后,小赵连续一周发高烧,问起那天他为什么死活朝河里走,他已经不记得了!
沈小题对干戈讲完之后,说:“我落下病了,只要导航一抽风,我就感觉要出事。”
干戈说:“丫头,这里不是我们的目的,如果我们不想办法,这里就会变成我们的墓地。”
说完,他打开车门就跳下去了。
沈小题也跟着下来了。
两个人四下观察了一番,十分安静,似乎没什么危险存在。
他们发现,他们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凹槽中,凹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人为的,非常整齐,两旁的坑壁甚至有一道道挖掘的痕迹,很规则。
地面很平整,很坚实,就像乡镇的沙土公路。罗布泊坑坑洼洼,地形多是倾斜的,干戈第一次站在这么平的地面上,忽然感到很踏实,有点类似一个人要死了,再没什么怕的了。
干戈朝上看去,沟壑有3米高,他置身坑道中,看不到全貌。他用脚步丈量了一下,从一面坑壁走到另一面坑壁,整整22步,也就是说,这条沟壑大概10米宽。朝前看,沟壑很长,顶头也是坑壁。
干戈从后备箱拿了一支工兵铲,正要盖上,沈小题挡住了他,她也拿了一支工兵铲,这才把后备箱盖上。接着他们朝前走去,希望找到出口或者斜坡。果然,他们沿着坑道走出一段路之后,看到了另外的坑道,他们试探着走进去,又发现了另外的坑道……
他们就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始终没找到出路。
天莫名其妙地晴了。老太阳挂在天边,静静照下来,坑道的阴影又平又直。
两个人小心地退回来,找到了刚刚坠落的位置,找到了吉普车,然后,干戈拿起工兵铲,把它当做登山镐,希望爬上去。
沈小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在一旁静静观望。
干戈摸了摸墙壁,沙土似乎很松软。他踮起双脚,尽力把工兵铲插在更高的位置,没想到,工兵铲似乎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不但插不进去,而且被反弹回来。
干戈虎口一震,一下就麻了。
他把工兵铲变成了刮刀,刮掉了一块沙土,露出了青色的岩石。
他再次陷入了绝望。
他愤怒地挥舞着工兵铲,朝岩石戳去。沈小题拽住了他。
干戈沮丧地说:“我们需要梯子。”
沈小题说:“我们有梯子。”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满脸询问。
沈小题指了指吉普车,说:“它。”
干戈恍然大悟。
接着,两个人来到车前,抓着行李架,很轻松地爬上了车顶。这时候他们离地面只有不到一人高了,可以轻易看见沟壑外的情况。
这时夕阳正好剩下一抹,干戈的目光正巧与地平线持平,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夕阳,它美得让人绝望。
他想把沈小题推上地面,自己再爬上去,转念一想,应该他先上去,再把沈小题拽上去,前者身体接触显然过多了。这么想着,他便爬了上去,接着把沈小题拽上来。
接着,两个人回身看向了沟壑,同时张大了嘴巴——
这片沟壑应该用“辽阔”来形容,几乎看不到头,像是纵横交错的西直门立交桥。三流作家骚叔在连载《罗布泊之咒》的时候,用过这样一款概念海报——他雇用了四五台挖掘机,在甘肃某片沙漠上日夜不断地工作,挖出巨大的笔画,正是“罗布泊之咒”五个汉字。又让一个模特扮成风尘仆仆的旅行者,站在最后一个笔画末端,做仰视状,然后用航拍器俯拍,于是诞生了一张对比强烈的图片——沙漠广袤无边,人类渺小如蚁,整张图片真实,自然,震撼。
此时,干戈和沈小题就像图片中的模特。
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沈小题说:“青年,我觉得,这些沟壑是有规律的。你看,这是个‘十’字,那是个‘田’字。”说到这儿,她扬起手来指了指远处:“那里好像还有个‘十’字……”
干戈嘀咕了一句:“是不是跟宗教有关啊?”
沈小题摇摇头,突然说:“这是个繁体的‘車’字!”
没错儿,他们的脚下确实是个“車”字!他们的吉普车正巧掉在一竖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围着这片沟壑奔走查看。
他们很快就辨认出来,“車”字右边是个“只”字。他们又来到左边,干戈挠了挠脑袋,说:“这是什么字啊?”
一个“口”字,一个“巴”字。沈小题说:“邑,城邑的邑。”
干戈说:“邑車只?什么意思?”
沈小题的眼神现出了恐惧,摇了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