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喧嚣。
夜风带着浪,哗哗地拍在岸上。水潆过沙滩,留下黑乎乎的痕。
在狂风呜咽中,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手里执着一把尖刀,上面是淋漓的鲜血。
“我输了……”躺在她面前的一个男人,沙哑地求饶。
“你输了?”曲夕无声地笑,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双唇如同血盆大嘴咧着,“你倒是说说,你输在哪了?”
钱大国眼睛动了动,却没有看向曲夕,而是越过她的身子,看向了天上的颗颗星辰。海边的天空在视觉上本来就显得低矮了些,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就悬在他头顶几尺。
“我以为……我是不怕死的……”钱大国淡淡地开口,声音衰老,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半百老人,“我给我做了多少心理建树,做了那么多事,以为有了陪葬的那些女人,我就可以更安心地去死……没想到,却没想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刚刚用刀扎下来的时候,我竟还是那么害怕,毫无安心的感觉……”
刀子刺下的时候,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心跳如雷。
可在闭眼之前,他明明瞅见那刀是直向他心脏而来,没想到,剧痛最后却是来自他的胳膊。
就算如此,那痛还是让他心猛颤。
颤得让他以为要死了。
死……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因为他怕死吗?
他不就是这个女人说的,怂蛋吗?
脸冰冷,又是一滴浊泪滑下。
就连天上闪烁的星辰,似乎都在嘲笑他。
他最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曲夕慢慢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跪在地上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她站起来的过程中晃得厉害,高挑的身子在海风中摇摇欲坠。但她终于是咬牙站直了。
然后,她抓着手中的匕首,深一步,浅一步地,来到了海边。
从安靳站着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在黑夜织成的网里,在汹涌的海水前,显得是那么渺小。
她将手中的匕首,用尽全力地,扔进了海里。
那带着罪恶鲜血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海水的吞噬里。
风吹来,她长长的发尾扬起,和狂风撕扯在一起。
安靳默默地看着。
一海,一人,一背影。
一生,一死。
一正,一邪。
“呜啊——呜啊——”由远及近的,传来警笛声。
曲夕回过头。也许是看了一眼安靳,也许是没有。她最终是脚步转急,顺着海岸线,朝着远方跑远了。
她一路狂奔,海水扑在她的脚上、腿上,打湿了她的鞋子、裤子,她却不管不顾。她只想跑,跑,跑向远方,逃离那阵阵警笛,或者,逃离刚刚的那个自己。
那个拿着刀狠狠刺下的,自己。
终于,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终于听不到那警笛声了,她才慢慢地停下,无力地,瘫倒了地上。
她呈“大”字地躺在松软的沙子上,目光悰怔地看着夜空。
她记起来,在心理诊所里,当她做完催眠之后,告诉尹一阳自己的身世时,那个干净和煦的男人皱起了眉头静静地看着她,对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只有在现在,才这么清晰地响彻在她的耳边。
“曲小姐,你有很严重的心结,已经到了影响你生活的地步。”
这甚至不是疑问句。
而是肯定的称述。
呵。她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