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音,城都王那双清亮纯澈的眸子倏然变得凛冽而凄悲,夜风拂面,他竟似打了一个寒战,手不自禁的就紧握了起来。
楚王玮为何会矫诏杀了卫太保满门,那当中的细枝末节,他也算是心知肚明,不过也是贾后所玩的一石二鸟的权力游戏罢了,玮年轻气盛,不通世故人情,贾后便是利用了他这一点,骗他以密诏之意诛杀了卫府一门,后又以矫诏之罪名将其腰斩于市,年仅二十一岁的生命就这样在菜市场上结束了。
玮被杀的那一天,他也到菜市场去看了的,当时玮极力辩解诏书乃贾后所下,他不过是为晋室效命,听闻者莫不为其垂泪,然又能怎么样呢?
在贾后的淫威之下,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只能含冤就戮,玮最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莫要重踏我的覆辙,离开京洛吧!”
离开京洛!
是的,只有离开京洛,离开贾后的耳目,他才有可能保全性命的活下去。
所以,他才会在鲁国公与太子因一盘棋局争吵之时,说了那样一句话:“太子为国之储君,贾谧何得无礼?”
他也知道鲁国公心胸狭窄,很快就将这句话告知贾后,果不其然,未及二日,他便等来了那一道令他去往封地的诏令。
虽然这一招铤而走险,但贾后只当他是无知小儿,不足为虑,对他的忌惮之心也会稍减一些。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却不想他的这份心思亦被这小姑子窥视了去,蓦地想到她送给他的那张字条,城都王又问:“卿言我此去邺城必有凶险,亦是你观星占卜出来的吗?”
乐宁朦微微一笑,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星空,素手拂过窗帘,言道:“我阿娘临终之前有占卜过三则预言,第一便是我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东宫太子之星晦暗,在群星环视之下恐怕已无光芒大盛之日,南风起兮吹长沙,贾后屡斥太子不孝,纵侍卫日夕靡乐,便已是不祥之兆,怕是不久的将来,太子会折于贾后之手。”
闻言,王济与城都王再次脸色大变。
乐宁朦又对城都王道:“至于郎君,远离京洛是非之地,也不啻为明智之举,不过,就算贾后放过了郎君,恐怕以鲁国公的心胸狭隘也不会放松对郎君的警惕,毕竟……”
她顿了顿,眸光含诮而嗔亮,续道:“也有先齐王为前车之鉴!”
王济听罢,不由得也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先齐王攸虽是病死于途中,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帝王之家,兄弟相残,自古而然,并不少见,而现在朝中局势也确实不容乐观,贾后屡次以不孝之名责罚太子,连同着太子身边那些招为东宫伴读的世族子弟也不知死了多少,贾后这一招是明显的杀鸡儆候以打击太子一党,折损其羽翼。
太子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如履溥冰,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王济不由得问道:“依女郎所言,太子之星晦暗,可还有挽救之法?”
这个时候,王济竟然也称呼她为女郎,便已是对她极大的尊重了。
乐宁朦摇了摇头:“世间命运自有定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更改,太子能不能救,朦也不敢保证,不过,我阿娘亦有一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贾氏锋芒太盛,必不会太长久!”
听到贾氏不会太长久时,王济的面色一缓,禁不住就勾唇笑了起来,同时,一缕厉芒在他眼底闪过:贾氏那些外戚,对他来说简直如猪狗一般的存在,若不是这些奸佞当道,怎会造成现在文恬武嬉、国运衰微的局面!
“你刚才说,欲助我一臂之力,又是指什么?”王济又问。
乐宁朦笑了一笑,走到一塌几旁,拿起一支狼毫在一白绢上极为潇洒的一挥,那白绢上便落下了两个朱红的大字——
诛贾!
王济神色骇然一变,就见乐宁朦那双灵动好看的眸子又闪烁出森森熠亮的光芒,显得十分的诡异莫测,却又自信满满。
“我知王将军心系晋室,忧国忧民,对贾氏一党祸乱朝政,毒杀皇室子弟以及社稷重臣已是深恶痛绝,朦是女子,虽胸无大志,但也希望能生活在一片安定的土地上,为此,朦希望能成为将军的一名助手,于此事上献出一点微溥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