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门的第二年,日日夜夜他都不曾停歇,在他手下破的奇案无数。他维护了凤千浔想要维护的正道,但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回来。朱真心疼他,陈礼看不明白他。
但要知道世卿门的意愿无法违背,一旦违背便会发生可怕的事。陈礼见他的身子日渐消瘦起来,血色渐无,不由想起长老的话。
于是耐心劝道,“无双兄,还是同我回去,让长老为你医治。这两年来,自从你不再是公子无双之后,你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世卿门的诅咒,不可小觑……”
桌案前的身影,那般沉静坚定的眼神,如同当年的凤千浔。因为不甘心,他宁愿活出凤千浔的样子。
陈礼无奈叹道,“你还记得长老说过的,世卿门的人,骨血中就带着祖辈的意愿而活,这是我们生来的使命,不可违背。一旦违背的后果会是如何?”
“生来的——使命?”眉目一亮,纪无双抬起头,已然憔悴不少。前几日同他说过此事,他并不在意,果真,今日又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陈礼轻叹一声问道,“西北灵山军,你可有听说过?”
纪无双自然清楚,也听过,当日在玉都西北闹得战火连连,就是灵山军发起的。
目光中满盈着愤恨,像是凤千浔那般的正义凛然,他拍桌而起,“灵山军杀人嗜血,手段极其残忍,为天下人所唾弃。要是有机会,我定当手刃他们,义不容辞!”
陈礼又是一叹,“你是不清楚其中的隐情,说到底,灵山军也是世卿门的一脉。”
“他们——怎么会?”愤恨的目光中开始有了转机。
“世卿门祖辈中有一人产生邪念,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其手下皆吞下了失魂药。因而,这失魂药在血液中作用,他们的后人也自然而然成为了灵山军的一员。生生不息,世世轮转,便是因为这。”
“怎会有如此可笑的事?”纪无双嘴边轻笑,“血液中的作用,还能控制一个人的一生?”
“说对了。”陈礼眼眸中暗淡下去,如同沉寂在深海之中的礁石无坚不摧,“血液中的毒素会根据一个人所身处的环境发生改变,当你未完成祖先意愿就去做别的事时,这些毒素在血液中的浓度便会升高。轻则日渐衰老牵连身边的人,重则即日暴毙不知缘由。”
纪无双看着自己的身子,此时此刻他背弃了祖辈的意愿,反倒为正道做事。这就是报应?说来可笑的报应。笔下依旧有神,丝毫不停歇。
陈礼倒是比他着急,依旧劝道,“无双兄你还是先回世卿门,起码在那里有长老在,不会毒发。”
沉寂无光的眼眸中忽而碧波荡漾,一声轻蔑的笑后,纪无双道,“我若怕死,便不会回来。她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只不过是时间长短……不管一天,两天,或是只剩眼下的这一刻,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守护这片镇子的安宁。我有感觉,她其实,一直陪着我。”
陈礼轻笑一声道,“她已经离开了……”
“在夜里,我能感觉到!她在我的床边,要不是她夜夜鼓励着我,我绝不会振作到现在。”
凤千浔或许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的日子,那个男人像是疯了一样,为了正道率破奇案,为了正道舍生忘我。
自然,为了一个人疯狂的事,不止他纪无双一人能做到。
纪无双做出的选择,他从未遗憾过。不遗憾曾经的相遇,不遗憾舍身相救,更不遗憾自断经脉。
一切的一切,仿佛在为她的到来做准备。仿佛只要纪无双再努力一些,他的所有便能得到补偿。
但是现实,永远不是努力和期盼就能改变的。
一个已经离开的人,纪无双再也遇不上了。
不知是哪位长者说过这样一句,拥有时只是尽可能沉浸,失去时才是努力抱紧。对于纪无双,或许是如此。对于每个人,或许也是如此。
离开之后,开始对那个人润色,在回忆中添油加醋,企盼脑海中曾有过的幸福画面。但这,都不是现实,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充满想象,才会选择逃离现实。
……
东方清浅站在这月光之下,看着那消瘦的影子,忽而明白为何只有他的眼神中露着寒光。
为何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像是疯了,一个疯子站在屋檐之上。她忽而想起当时的玄七,在得知她的死讯之时,众人都说他疯了,忽而很想知道,那个沉着凡事不惊动的冷公子,会疯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