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易偷看了赵谦一眼,不知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细细一想,决定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言多有失,于是出言应道:“无有,龚县君只说一切都拜托给郡守大人了。若是郡守大人能为龚氏求得一列候之位,龚氏一族将对郡守大人感激不尽,龚县君于九泉之中也可瞑目了。”
赵谦哑然而笑,说道:“这倒不像是龚文昭这头倔驴的言语……是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了子孙后代的前程着想,龚文昭终于还是向我服软了。”
邱易应了一声是,赵谦却无下文诉说了。邱易又偷看了赵谦一眼,赵谦此时似乎沉浸到了回忆之中去了。良久,赵谦方幽幽的说道:
“四十年前,老夫与文昭兄长同在蜀中求学。文昭兄长学业才识皆比我强,多年来一直是老夫的半师与长兄。可是这一切皆在及冠后都变了,老夫被蜀郡太守举为孝廉,不几年就被朝庭任命为辰阳长。而后数年一调,每次调任后皆是高升,即使中间老夫的父亲离世,老夫辞官守孝了数载时间,可复归官场后也依旧步步高升。到此时更做到了天下第一大郡的太守之位,明年更有可能升入朝中就任重职。”
“然而文昭兄长及冠后,却只能在家乡的县中当任斗食小吏之职,直到三旬过半,才终于被举为三百石的下县县长一职。而后每历两任方能升上一小级,从三百石县长到四百石县长,直到现在也才五百石的中县县长。我数次要助他上位,他只是不肯,最后更是再也不肯与我来往了。”
“直到前年召陵一县户口过万,可升为上县,文昭兄长终于可以升为六百石县令了。我帮他上报朝庭,说他之才足可出任平舆大县的千石县令一职。不想文昭兄长竟然反上报朝庭,说召陵一县因为连年的灾害,户口虽有,人口却愈发的减少,不肯升职。此事弄我俩大吵了一架,最后更闹到了割袖断交的地步。近两年来,他再也不肯来平舆了……没想到,那次一别后,现在再见就是生死之别了。”
邱易默然无语,却原来县君龚彰的脾性如此之倔,宁愿走买官的非常路子,也不愿在昔日的小兄弟面前失了作为兄长半师的尊严。
赵谦迟疑了片刻,说道:“算来,文昭兄长虽平灭了二十余万众的黄巾蛾贼,但平蛾贼的功劳远不如征战鲜卑等北狄之战功。二十余万的话,除去召陵尉的分功,与尔等各个义勇军将官的功劳,升任一州郡太守倒是足够了。可是要封列候的话,只怕在资历上还有所不足啊。就算是食邑数十、百户的关内候,都……。”
邱易忙禀道:“召陵尉叶华弃城而逃,更陷龚县君于贼围之中……”邱易将叶氏的作为一说,又把自已等人让功与龚彰之事一说。赵谦不禁击案惊怒的叫道:“叶华这厮罪大恶极,竟然如此的害我文昭兄长,我必上奏朝庭斩了他不可。”
良久,赵谦方才怒气稍平,满面复杂的望着邱易说道:“不想汝等兄弟如此大义,文昭兄长独得此莫大的功劳,就算是受封食邑千户的亭候也足够了。可惜,唉……可惜了……”
自拜别赵谦之后,邱易回到召陵就无大事了。义勇军于数日后,在接到刘辟等贼被豫州刺史王允击破的消息,颖川波才早被朝庭大军讨平阵斩,南阳的张曼成部自有朱儁所领的南军前去征讨,召陵军已无可以征讨的目标了,加上主将重伤将亡,于是便正式的全部解散掉。
义勇军兵卒每人至少带归了十万钱的巨额资财,各个都是欢喜无限的归家购买田地,或建新居,或是下聘成婚,一幅好不热闹的景像。即使是早早阵亡的义勇兵卒家中,也送上了数万钱的抚恤金,让义勇兵卒的亲眷们好一阵的感激涕零。纷纷拜谢龚县君、邱、朱等诸位义勇军将官的大恩大德。
又过了几日,龚彰终于还是支持不住,驾鹤西归了。然龚彰的大儿早已亡故,小儿长孙还远在蜀中,无人带孝。邱易、邱瑞、朱勉三人便充作龚彰的故旧、旬吏为其带孝守灵。朱、邱二氏又出重金为龚彰开设道场,召来道士为龚彰做法事七七四十九日。准备在第五十日后,护送其的灵枢回归蜀地。
从第二日起,前来拜祭哭灵之人数不胜数,高低贵贱全部都有,至少超过了三千人之数。邱易见了咋舌不已,倘若自已日后为官逝后,也能得如此之多的百姓爱待,便算是不愧此生了。
第五日上,郡守赵谦这才风尘仆仆的策马从雒阳城返回,当听到龚彰已逝的消息,立时哭昏倒地。赵谦连日超过一百五十里的策马狂奔,往返于雒阳召陵之间,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路程。就算是铁打的壮汉也遭受不住,又何况是本来就身体文弱,年过五旬的赵谦呢。赵谦至此病倒在召陵城中,宿于许氏府中。
第二日,赵谦又要强起病躯为兄长龚彰设幡招魂,许朴、邱易等人齐齐劝说也无用处,邱易与邱瑞只得一人扶赵谦一侧,助其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