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之妙,在于他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姚溪桐的筷尖因为马俊的话停了那么一刹,他看见了,急忙说,“姚兄无需如此,我早已让人在隔壁备了一桌,这位姑娘随时可以过去用膳。”
萧宝儿如蒙大赦,拔脚就走。这鱼味儿熏得胃里头翻江倒海,再不走就要吐了。
姚溪桐看着萧宝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兀自从衣袖里拿出豆鹰,打算用这只小家伙缓解眼前的尴尬。
豆鹰既带着鹰字儿,自然是食肉的,他把鱼肉放在豆鹰嘴边让其闻闻,豆鹰别开头用嘴左右在他指尖上划拉。他又将鱼肉蘸了酒给豆鹰闻,豆鹰张嘴就把鱼肉吞了下去。
一个喂,一个吞,餐盘里的鱼肉很快就到了豆鹰腹中,杯子里的酒也少了四分之一。酒足饭饱,豆鹰扑通倒在桌上,爪子朝天蹬了蹬腿,接着就没了动静。
桌旁几人好奇地看着,柳郎问:“这是……”
“喝醉了,”姚溪桐再度把豆鹰藏在衣袖里。
马俊恍然大悟道:“姚兄先前是为这鸟儿准备食物,我就说嘛,一个侍女怎么受得起主子这般照看。”
姚溪桐没理马俊,反问柳郎,“柳兄怎么会想起为侍女准备酒菜?”
柳郎又拍了一下手,六个妙龄女子从外面鱼贯而入,他摸着鼻子道:“听闻姚兄要来,我一早准备了助兴的歌舞伎,打算酒酣耳热之际,让姚兄的侍女去用膳……”
姚溪桐笑着没再说话。喝酒狎妓,大夏最流行的社交娱乐。柳郎考虑得很周到,是他带着侍女前来赴宴的行为有欠妥当。
饭局是朱志高做东,柳郎却掌控了局面,看其对春风楼的熟悉,估计这是他的产业,马俊正是得到他的引荐才能见到高涵。
陈地稍微有点儿名望的人,包子铺里都有资料,这柳郎好似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实在耐人寻味。
六个妙龄女子,两人弹琴,一人唱曲,余下作陪的三人对视一眼,没人去姚溪桐那儿。
个高的挑了马俊,肤色较深的挑了朱志高,被剩下那女子咬唇想了一会儿,居然跑到了柳郎身旁。
柳郎笑眯眯的用手遮住酒杯,“春雨,你这是干嘛?又想胡闹?”
春雨体态丰腴,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她娇滴滴的说,“我们在外头看了又看,楼里姐妹长得都不如这位公子,就连公子的婢女都差一大截……杏花刚才还说,若她要有公子那么好看,宁愿减寿十年。”
杏花就是肤色较深的女子,她张口就骂,“死妮子,就你多嘴,我可什么都没说。”
听两个妙龄女子斗嘴,叽叽喳喳的好似黄莺出谷,宴席顿时热闹起来。
柳郎叹了口气,苦着脸说:“朝廷与北辽停战对年,北辽商人常到陈地做生意,除了带来上好的皮毛,还带来了北辽直爽的性子。她们几个小丫头只是玩笑话,还请姚兄不要介意。”
姚溪桐自恋的很,有人夸他好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
柳郎跟着就对弹琵琶的女子说,“江南,你过来伺候这位公子。”
马俊听了几个姑娘的名字,打趣道:“杏花春雨江南,余下几位岂不是该叫,铁马秋风塞北?”
柳郎大笑,“俊卿,你又打趣我,探花郎还在这儿坐着,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俊又说,“你若把心思花在科举上又怎么会在考试前一天醉倒温柔乡……”
姚溪桐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才知道柳郎居然参加过科举。只是考前醉酒实不像柳郎所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江南放下琵琶,婷婷袅袅走到姚溪桐身旁。与春雨她们上来就喝酒的架势不同,她说要与姚溪桐行酒令,猜诗谜。
开始还好,几杯之后,姚溪桐令词层出不穷,变化无端,江南姑娘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如何应对。不一会儿倒被姚溪桐灌了七晕八素,捂着脑袋说要出去醒酒。
柳郎见状,又将身边的杏花推搡过去。
姚溪桐摇头不要,只问:唱曲姑娘的曲子从何而来。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听曲,也就他了。
柳郎闻言抚掌大笑,说曲子是他所谱。
于是乎,两人愉快的交流起诗词曲赋。
马俊醉的很快,坐他怀里的姑娘叫玲珑,岂能不醉?
朱志高本意是想让柳郎帮忙攀上姚溪桐,柳郎答应的挺好,见面之后却不提话茬。眼见马俊醉了,姚溪桐与柳郎大谈诗词,他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推说头疼出了房间。
萧宝儿在院子里看蚂蚁,朱志高凑过去同她说话,问她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她道:“蚂蚁排成一排往洞里送食物,如果领队那只死了,其他蚂蚁就会迷路。”
朱志高不明所以的问:“那又怎么样?”
“蚁后为什么不让所有蚂蚁都认识路?”
“不知道,也许所有蚂蚁都认识路,他们就不会如此辛苦的觅食。”
萧宝儿点点头,突然说,“北辽的蚂蚁比这儿的个头大,看着也更有趣一些。”
“姑娘,你可是想家了?”
“有人的地方才有家,我在哪,哪就是家。如果没有人,家不过是几栋空房子。”
这话是宣泽说的,萧宝儿随口用了,朱志高却听出几分别样的感觉,什么样儿的人家能有几栋空房子?
难不成……
有了怀疑,朱志高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几块布料,问到:“姑娘,我想给家里姊妹带些布料,你看什么料子比较好。”
这些料子是他随身带着给商人展示的样品,其中一块是朱家送入宫的贡缎。
萧宝儿接过摸了摸,挑出来的那块料子正好是贡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