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把张升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张昭华算是心下大定,却没想到王妃忽然道了一句:“原先让你不要来,来了就要吃苦,如今顿顿粥饭,吃的你都消减了。”
张昭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感到皮肤紧绷了不少,她倒是和霏霏不一样,一旦吃得不顺心如意了,就能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吃的都是稀饭,张昭华勉心咽上几口,就感觉胃是缩紧了,吃得少做得多,所以居然把脸上残留的一点点婴儿肥都消尽了,这也是意外之喜了,毕竟张昭华自然是希望自己的脸瘦下去的。
“吃苦都不怕,”张昭华道:“吃什么都不讲究了。”
“若是让你挑一挑,”王妃却笑道:“你如今是最想吃什么呢?”
“酱肘子吧,”张昭华想起霏霏捧着糖蘸吃得香甜的样子,对于小孩子来说,一切带糖的东西就是梦想中的东西了,不过张昭华不再是小孩子,“要不煨羊肉吧——”如今的酱肘子还不是天福号的名牌,北平是有几家酱肘子做得不错的,不过是山东传来的手艺,据说山东旅客吃了觉得不像,但是张昭华吃了却觉得香。
“汤骨头也行,”张昭华大大的咽了一包口水:“一盘胡饼就着吃,还要切得细细的萝卜丝调拌酱菜,二色腰子和炒肝各来一盘,简直是绝了!”
她咽口水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嗓子都干透了,胃里也烧得慌,不由得又道:“要是先来一碗豆汁儿润润肠胃就更好了!没那汤骨头也行!萝卜丝换成秋串,秋串用老咸水腌了,切成细丝,能就着喝五六碗也没问题!”
这一番话说得张昭华更加烧心抓肺了,王妃见她说得活灵活现地,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酱肘子汤骨头都没有,不过倒是真有豆汁儿,阿葳,别在那儿笑了,赶紧端过来!”
阿葳脆脆地应了一声,果然端过来一小瓮豆汁儿,给她倒进了碗里,张昭华一看这豆汁儿还冒着热气,高兴坏了:“这是哪儿得来的?还热着呢!”
“就在这东安县里头,”阿葳抿着嘴巴笑道:“有人会做,挑着两大缸给送过来,说不要钱,又把缸留下,道是过两三日再来取,还给不要钱地做。有认识的说是城西头的烧饼店的伙计,看来是老板心慈,做这么两大缸不容易呢!”
张昭华来不及跟着夸一声,只撇过碗上的浮沫就大口喝了起来,这喝豆汁儿若是凉着喝,入嘴便会有泔水味;如果趁热喝,味道就是甜中带酸,酸中有涩的别样感觉,简直是一言难尽。说起来起先张昭华也喝不惯呢,她知道这是北京特产,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有了这东西。她上辈子印象中就是北京有那庙会,在庙会集市上摆个豆汁儿摊,设丈余长案,前摆长凳,一群人蹲坐在凳子上,喝得心满意足直拍肚皮。
印象中有这个印象,说是不是北京人,测验方法就是叫他喝一口豆汁,若是眉开眼笑,打心里往外满意地嘘口长气,就是地道北京人;若是眉头紧皱,嘴角直咧,甭问这是外来户——所以张昭华刚来北平,一切都小心翼翼地,也迫切希望得到承认,最先改变的就是饮食这方面,其余的都很好,就是这豆汁儿,她真的是和着眼泪一起喝的,后来还真叫她喝出味儿来了,酸香酸香的,其实喝到肚里就舒服地不得了,两个月不到她已经养成了无豆汁儿不欢的瘾,弄得高炽都大为惊奇。
她喝着豆汁儿,一口气三碗下肚,就感觉连日以来的胃酸和胃不适都一扫而空了,额上甚至还微微发出了一点汗来,一时间精神大振,不由得连声赞道:“好东西!好东西!”
“叫医士看了,也都说这东西祛暑清热、温阳还除燥,给院子里的灾民们喝了正适宜。”王妃含笑看她喝了个痛快,道:“现在看来还能开胃,你喝了就能吃的下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