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海童道:“其余的东西都是土产,而且用在吃穿上,也就罢了,唯有这三样东西会将人从勤勉引到逸乐之中,所以不敢接受。”
张昭华大笑道:“父亲真是金玉良言!”
另一头在中殿里憩息的燕王也在说:“这次去辽东,看到女真各部彼此互相牵制,陷于分裂,争斗不休,我是心有所感。朝鲜已经在收拢女真部族了,咱们大明还没有明确对女真的政策,而且也没有一个像朝鲜那样互市的地方,早晚间贻害中国。”
“这次不是说,”徐王妃给他手上冻裂的地方涂着药油:“野人女真背后是蒙古支持,要去吞并其他女真吗?”
“我是听闻,蒙古有给朝鲜写信,”燕王道:“让朝鲜带着女真,一同背明。”
“朝鲜还不敢,”燕王沉吟道:“鸭绿江是一道线,等闲是不敢越过的。李旦是不满朝廷始终不册封他为朝鲜国王,所以总要在辽东大小闹一闹。闹小了他不甘心,闹大了又害怕了,我记得两年前不就是这样吗,招了五百女真人,在鸭绿江隔夜点火,不知是入侵还是寻衅,等到朝廷切责了,马上又械送逋逃军民到辽东,还上表谢罪了。”
“我觉得这个权知朝鲜国事李旦,”徐王妃忽然玩笑道:“肯定是从《唐史》里面学会的这一招。”
“为什么?”燕王停下了晃动的摇椅。
“我记得唐书里写,”徐王妃道:“唐太宗时候,吐蕃遣使求亲,不许。吐蕃就屡次三番侵扰唐朝,最后被大军打得灰头土脸地跑了,但是却更加想要求娶大唐公主,而且他们再一次来长安的时候,唐太宗就许嫁了文成公主。”
“朝鲜,也想学吐蕃吗?”燕王哈哈笑了几声,道:“我看那李旦手脚还放不开,也不怪他,毕竟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倒是他那第五个儿子李芳远,有英雄气象,只是可惜,可惜……”
燕王越说,声音越低了,徐氏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心里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李旦的几个儿子里,第五子李芳远最为出众,在李氏谋夺高丽的过程中,李芳远协助乃父运筹帷幄,功不可没,可以说李旦如今算是朝鲜没有加冕的国王,李芳远出力最多,但是问题就在出身上,他不能得到匹配的位置,因为他是李旦第五个儿子,虽然是嫡子,但是排名太后,况且李旦如今更加宠爱继妃康氏的小儿子,大有要立一个黄口稚子做继承人的意思。
何其像也!这和燕王的境遇、出身,何其像也!
英雄惜英雄,就在两年前,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因为李旦对辽东试探性地举措遭到了皇帝的斥责,李旦就派遣李芳远来中国进献马匹布匹,李芳远在前往京师朝觐之时,路过了北平,与燕王私相会见,相谈甚欢。李芳远甚至私自将贡马拨出一部分送给了燕王,彼时燕王不知道那是从贡马里拨出来的,后面想退回去也不行了。
但是燕王知道他的父亲,端坐在京城奉天殿的皇帝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北平。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更不代表他就遗忘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