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圆殿中,燕王朱棣气呼呼地走进来,将鞭子掷在地上,胸膛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这孽障,就让他跪到承运殿前,”朱棣道:“不许医官给他看伤!”
马和只踟蹰了一瞬,便低着头小跑出去了。
“殿下,”燕山中护卫副千户朱能忍不住道:“二王子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您何至于如此动怒,打便打了,还罚跪在殿前——”
朱能的父亲朱亮跟从皇帝渡江,积功至燕山护卫副千户。父子两个来北平,在燕王朱棣麾下效力,曾随朱棣北征,收降北元太尉乃儿不花。去年时候朱亮病退了,朱能就承袭父职,担任副千户。因为年纪轻轻又作战英勇,很得朱棣喜欢,说话也直来直往,没什么顾忌。
朱能这么一说,其他副将部曲也跟着附和,直到坐在燕王下首第一位的姚广孝微微睁了眼睛,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下殿里倒是都安静,就听道衍道:“二王子言语不肯相让,冲突了使者,罚跪在殿前,是罪有应得。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起身,还要看使者是什么心情。”
“大师,”这么一说,朱能反而更不能理解了:“那国子监的监生,算是什么使者!以往朝廷派人来,要么是行人司行人,要么是内官,如今为何派来一个监生,大言不惭地在宫里宣讲,一口一个亡国,一口一个杀身,这都说的什么狗屁东西!还说是皇上说的,皇上会说这话!就算是皇上对秦王不满意,对我们殿下,哪里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朱能说的是话糙理不糙,于是殿中又是一阵嘈杂,燕王右下首一人开口道:“殿下,朱能倒是有一点没说错,朝廷这一回为何派来监生?这帮人虽然在朝廷受重用,但是作为使者行使四方,还是第一次。末将思来想去,莫不是当年沉疴要重新泛起,皇上对中山王——”
此人身着甲胄,虽然头发花白了,但是目光端正威严,气度沉稳,是燕王手下排名第一的大将张玉。他早年曾出仕元朝,元亡后于洪武十八年归附,在二十一年随征塞北,参加捕鱼儿海战役,因功被授为济南卫副千户,后升任安庆卫指挥佥事。洪武二十四年调燕山左护卫,仍任指挥佥事,隶属燕王朱棣麾下,此后跟随朱棣出塞征战,作战骁勇,又足智多谋,很是受到朱棣的器重。
朱棣摆摆手,道:“去往各地藩王那里报丧的,也都是监生。”
“那么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诸将都糊涂了。
“不是皇上是什么意思,”姚广孝终于睁开了他的三角眼,巡视一圈桀桀笑起来:“是太孙什么意思。”
诸将面面相觑,朱能便道:“这监生怎么和太孙扯到一起去了?大师,您就明说了吧。”
“你们哪里知道,”姚广孝道:“这些个监生,是太孙提请皇上派遣去的,为的是观察诸王有无桀骜不敬之心。而给太孙出这个主意的,是东宫属臣黄子澄。”
据姚广孝说,东宫属臣黄子澄,看见如今藩王势大,深以为患,又想要探查诸王虚实,由是建议太孙对皇帝言说,派遣国子监监生行使王府——而这些派往各处王府的监生,都是黄子澄教过的学生,因为他曾经做编修时候,奉命去国子监当过老师,举荐的这些监生就是他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