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看张升的模样,似乎心里是有一些成算的。张昭华仔细一想,也依稀能猜出一二来。张升在进了商队之后,见到商队的领头虽然麾下大大小小的分管事,但是一场买卖下来,大头的好处都会给自己人。这些自己人就包括当初一起闯荡的,自己提拔上来的人,这些人是实心跟着领头的,其他依附在商队下的商人,都不能完全信赖。
张升看明白了,也就隐隐约约往长远了打算,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将来自己若有坐大的一天,就少不得拉拢这些自小便跟着自己混的弟兄们。
“没有肉吃,想吃回去问你们爹娘讨要!”张升掏出一袋子糖果散出去,笑道:“只有县里糖食铺的乌糖和葱糖,拿去甜个嘴罢!”
这群孩子一哄上来,抢了糖装在兜里,簇拥着张升往家里去了。
这次张升从城里带来的年货有羊腿一只,猪肘子四只,糖饵果品三五盒,王氏见他买了这许多东西来,嘴里直道年货早都备齐了,不需用花钱再弄了,还是省着钱在城里吃好一点;张升却笑着说都是用商队管事和领事发的过节赏钱买的,管事是以在队里做事的时间长短来发,张升得了二十五文;领事是大家都发,从高到低都是每人一贯钱。
一家人听了都是喜上眉梢,没想到张升去了商队里不到两个月,竟能得到这么多的赏钱,王氏高兴之余也心疼张升,拿眼不住地上下端详着,一个劲询问在城里受了什么委屈没有。
张升把头低下一想,点头道:“是受了一场委屈,跟人干了一架。”
这话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却听张升慢慢道:“在街上见了一个卖江米人的,俺看那面人做得也不怎么样,就说了两句,说不如俺娘做得好,他问俺娘也是做面人的,俺说是做花馍的,他就过来要揍俺,被俺反打了回去。”
王氏楞了一下,笑得直不起身来,张昭华几个也哈哈哈只是笑,没发现张升居然还有说笑话的潜质,还说的特别好笑。
晚上的时候,张昭华在自己屋里填她的九九消寒图。这个消寒图就是从冬至这天起,画一枝素梅,枝上画梅花九朵,每朵梅花上画九个花瓣,共八十一瓣,代表“数九天”的八十一天,每朵花代表一个“九”,每瓣代表一天,每过一天就用颜色染上一瓣,染完九瓣,就过了一个“九”,九朵染完,冬天就过去了,春天也就来临了。
这是一种很有传统特色的日历,张昭华画了这么一支宝瓶里的梅花出来,挂在墙上,每天蘸了红墨染一瓣,如今已经染了六十六片了,还有一十五片就可以迎春了。
她刚刚把今天的花瓣填玩,就听到张升的声音,道:“囡囡,看你执笔的模样,好似个秀才!”
张昭华听他话音,似乎和以往不以为然不同,便道:“出门一趟,是知道了习字的好处了么?”
“以往不知道,如今是明白了,”张升围坐在她身边,羡慕地看她练习的大字,道:“囡囡,不如你再教教俺吧,俺觉得俺还不是榆木脑袋,还可以再可劲儿捶捶。”
以前张昭华也教过他,张昶好歹还学了一箩筐的字,张升是半点也学不进去,如今是一反常态,主动要求习字,自然让张昭华十分感叹。
“你若是每天习两个字,只要记得住,两年也就约摸能认全常用字,能习书了,”张昭华道:“要是进益一点,每天习五个字,一年就能。反正也不要求你做秀才做举人,字写得丑了无妨,只要能写能认就行——我知道你在学看账本,账房先生一定懒怠教你,让你吃了许多哑巴亏,你现在跟我学,就认账本上四柱的字来,这个学得快,保你半个月俗称。”
来吧,速成班,前世最折磨人的教学手段,终于可以使在别人身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