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听也急了,比张麒还着急,等到后年张昶都十九岁虚岁二十了,村里虽然讨老婆难,但也没听过二十岁了还没讨上的,这不是惹人笑话吗,况且张昶也没什么疾病没什么问题的,没道理被人背后指点。
这下王氏赶着张麒去修新房,村里人也来帮工,每天人来人往地,王氏是忙得团团转,白天就煮大锅饭招待乡亲,晚上机杼能响一晚上,从机杼声里都能听到王氏的急迫。
张昭华每天帮王氏做许多家务,喂鸡收蛋,洗锅洗碗,清扫房子添炭火,得空还要温习功课,还要打络子,手指头肿的跟小冻萝卜一样,自己也没发觉,还是张麒看到她有一天给自己梳头发的时候指头都不太灵活,拿了两条发带却盘不住一个顶角,便捏了她的手来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闺女这一双肉窝窝的小手上居然有了茧,虽然张昭华一再说明是写字磨出来的,但是张麒指着她冻皴裂的地方,还是心疼得紧。
之后张麒就给她买了润面油和滚子油,一个是盒子装的,一个是棒棒模样的,还给她偷偷买了一盒猪苓,这三样东西的好用程度让张昭华惊讶,前两个抹起来比后世许多润手霜还舒服,而且脸上手上抹一点点就能能保持一两天都不干燥。后一样猪苓用了一两次之后,张昭华发现自己身上终于不掉皮了。
晚上送走了帮工的乡亲们,一家人就坐在炭盆旁边商量事情。张麒打着算盘算了一遍迄今为止的造房的工费,似乎和预计的相比省出了一些,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王氏心不在焉地望着炭火,张昭华看她的模样,知道是在心里查算五天之后纳采的东西,便问道:“娘,还缺什么吗?”
“花红、布帛、四色果子,”王氏默默道:“银二两。还缺响糖。”
“升哥儿托人从城里带来了响糖,”张麒道:“明日就到了。”
响糖是喜丧、年节所用的糖供,有人物、鸟兽、鱼虫、果类的各种形状,像个大拼盘一样摆成一桌,论桌而卖,只在城里有卖,用作纳采是很有面子的事情。王氏本来已经跟张麒说好了,让他去城里买芝麻的响糖,但是张升已然定下了今年新出的灌香糖,而且托人送了过来。
纳采所用的酒牲果品是比较简单的,因为这象征着订婚,之后的纳征才是真正的彩礼。
张昭华见东西差不多不会更改了,就执笔写了所有纳采聘礼,这也是规矩,纳采、纳征和请期,都要具书写明,呈送女方家。
明代以前的婚礼一共六道程序,问名、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到了明朝时候就精简为四项:纳采、纳征、请期和亲迎。
张昭华写明了聘礼之后,又着手写一份婚启,这婚启也就是婚书,有格式化的样本在,张昭华就抄录一份,大概就是“主婚某人,有女某地某人凭媒某人议定配某人为婚,受聘银若干、礼钱若干,择吉某日过门成婚,此系两愿,再无言说,今欲有凭,故立婚书存照。”
这就是一般百姓用的婚书了,也有属于士大夫阶层的格式,因为他们掌握了文学的技巧,所以可以把婚书写得文采斐然。
这纸婚书就是结两姓之好的法律凭证了,上面会有主婚、媒人和男女双方的签名——张昭华写了一遍自觉字迹丑陋不堪入目,又从房里找来大字帖,一个字一个字对照了描了数十遍,一直写到深夜,才终于写出了一份能看得下去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