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周围的人并没有慌乱,面对拿着长戈的军士,也没有拔出手中的长剑,甚至连站的队形都没有变化。
马车前方,一名武士从袖子中拿出一块令牌,对着什长说道:“我家主公是公子子楚的门客,今日公子宴请,此乃公子的通行令牌。”
什长眯了眯眼,借着微弱的火光,隐隐能看见令牌上用秦小篆写着的“公子子楚”的样子。
什长抬了抬手,示意部下收起长戈,自己走上前去。
什长没有接过令牌,而是走到马车后,恭敬地说道:“请先生一见!”
马车内久久没有动静,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许多。秦国军士和马车护卫武士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就在什长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马车内终于是传出来了一丝声响。
“将军辛苦了!”马车的窗帘被慢慢揭开。一个蓄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弯着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不敢,有劳先生了。”什长作揖说道。
“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可就先走了。”吕不韦转过身,准备回马车内。
“先生!”什长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道,“先生的鞋脏了。”
吕不韦一惊,低头一看,脚上的金丝靴果然沾染着一大片泥渍。
“多谢将军。”吕不韦回答了一句,便又弯腰走进了马车内。
与此同时,秦国相府内,灯火通明。一队队秦国精锐的铁鹰锐士几乎是无死角地来回巡逻着。
秦相范雎的寝屋,本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此时却闪过一道黑影。范雎眼神一冷,放下手中的书简,闪身到放置自己佩剑的架子旁。
“不韦见过宗主。”一身黑衣蒙面的吕不韦出现在了屋子之中。
“不韦,你的武功又长进了。”
“谢宗主夸奖!”
“秦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禀宗主,公子子楚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范雎走到书桌旁,席地坐下。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安国君那边的药量稍微减少点,那子楚还差了点火候。”
“喏!”吕不韦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范雎话他还是没有资格去怀疑的。
“宗主,前些日子,宗内新开发出了一种药物,毒性更大,隐性也更强,是不是给大王……”
“没必要!”范雎摆了摆手。
“这……,喏!”这次吕不韦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你真的以为秦王不知道?”范雎冷笑着说道。
“什么!秦王居然知道自己在服毒!?”吕不韦震惊地说道。
“不但如此,太子的事情,他也是清清楚楚的。”
这次吕不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感情他们自以为隐秘的事情,完全是活动在秦王的眼皮子底下。
“那为何秦王甘愿服毒?就算秦王自幼在燕国习得一身好武艺,内力深厚,可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寿命没有影响吧!”
“因为他必须死!他不死,楚系的力量就得不到平衡。楚系的那帮子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拼死一搏!”
“到时,秦国内乱,六国必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吕不韦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脱口而出道。
“不错。”范雎深深地点了点头。
吕不韦一阵默然,想不到,看似是一代雄主的秦王赵稷居然被楚系的臣子逼到了要自杀的地步。更可笑的是,还要死的顺其自然,理所当然。
“大王,虽然登基五十余年,不过,真正掌权的时间不长,底子还是差了点。”范雎叹了口气说道。
吕不韦再一次地默然,仔细一想,似乎也确实是这样。
突然!吕不韦想到了什么,再次震惊地说道:“大王都被逼到这样的地步,那宗主您不是……”
“呵呵,你以为我在逼迫白起自杀后还能活着?”范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宗主您还……”
“这就是我和大王的交易了。”范雎轻轻地说道。
吕不韦不说话了,杂家底子浅,百年来,不过出了范雎一个人才。现在想来居然要在仕途刚刚开始没几年就要死去,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诸子百家,想要崛起,就必须先牺牲。墨家,儒家,农家,道家,甚至连烜赫一时的阴阳家,哪个不是牺牲了无数的天才门人,才有了后来的赫赫威名。不论是范雎,还是吕不韦,都是为了自己的宗门而在奋斗,想要成功,牺牲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