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万里,一轮残阳照大江,波光映血,倦鸟点点如墨,孤崖半截,松风似涛,鸦声啼血,绚烂凄美。
傍晚时分,崖上炊烟袅袅,时有人声远远响起,任苏藏身崖下,老林昏暗,虫蚁纷飞四起,他在周围撒上雄黄、金银花等药粉,孤坐石上,等待着人声渐消,灯光亮起,又灭去,最后只剩依稀数盏闪烁,腾身而起。
寨高百丈,任苏寻着几点昏光直上,未免弄出太大响动,虽不敢疾行,却也没费多大功夫便到了寨前。
寨前是一块足有十丈宽的平地,任苏没有轻举妄动,悄悄攀上一棵大树,静静观察着山寨布置,只见寨墙高两丈有余,紧挨着高墙,正面还有三座塔楼矗立,楼上灯火通明,长长人影斜也拖出墙外,每座都有两道。
今夜月色尚佳,所幸山中早眠,现下还无法照彻宇内,任苏仔细搜寻着死角,没多久,轻手轻脚下了树。
这山寨盘山而建,前后左右尽不缺塔楼,可受地形和人手限制,转角之处还是被大片阴影占据,任苏在林中绕了一小圈,缩腹一提气,月下一条浅浅影子一闪,立时又溶入黑暗,如此炮制了两次,人已到了寨墙下。
寨墙削木而立,紧密无缝,任苏淡淡抬头望了眼,也不行动,盘腿坐下,借着阴影遮蔽,调养起内气来。
这实是无奈之举,他方才一连三次闪身,为防惊动塔楼上巡视之人,不得已运用内气施展提纵术,而他不过初凝内气,三次催动已近极限,丹田内气险呈溃散之象,眼下寨墙高深,少不得内气相助,自要静心调息。
好在内气稀少,散得快,恢复得也快,不过一炷香,任苏调息完毕,他紧握左手剑,一拧身,高高跃起。
这一跃,竟远远超出一丈,可惜,离寨墙还差一半,当即任苏抬脚一点,气出丹田,身子又拔起三尺高。
砰!砰!
接连两声微不可查的轻响,任苏探手抓住墙沿,迅疾翻了过去,却也没急忙落下,他先是吊在墙沿,低头望去,待见得下面一排房屋靠寨墙建造,心中侥幸不已,而后他镇定心思,右手一松,整个人呼的坠了下去,坠了有丈许,眼见着快掉在房屋上,他又一提气,脚第四次点在略显粗糙的木墙上,如一片落叶般悠悠飘下。
房屋仍是粗木架构,连亘一体,比零碎瓦片稳固许多,任苏无声落下,稳住身形,四下看去,心头微凉。
与任苏想的不同,寨中大片漆黑,寂静无声,放眼望去,几乎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本来他是想抓个巡哨,拷问出那四当家余劲的所在,谁知这孤鸦寨里竟没有布置巡逻人员,不过也对,这山寨总共才百多名青壮……
任苏皱眉,望向寨中最为明亮之处,那是一间极宽阔的大厅,其后隐约露出数座修饰较精致的院子棱角。
没有多犹豫,任苏蹑手蹑脚下了这成排木屋,先寻到一阴暗处,调息恢复了内气,小心翼翼摸向那大厅。
寨中少了巡哨,却多立了五座不算太高的塔楼,四处分布,灯火映照,同样有两人镇守巡视,当然,监视力度比巡哨要差了数分,所以,任苏通过路上的两座塔楼,没有费多少手脚,不多时,他来到了大厅附近。
靠近大厅,任苏终于看到门口有两魁梧青年把守,他面上微一警,听着厅内模糊的话语,缓缓变换位置。
这大厅单独坐落在山寨正中,修得甚是气派,红漆大柱,檐宇两重,正侧门扉三面,俨然是山寨门面。
任苏有些犯难,厅后院落数座,着实确定不了余劲所在,自是得在这大厅看看情况,可这大厅四面没有开窗,厅上盖得又是瓦片,以他的功行,还真无法保证能无声落脚,他踌躇了一会,一咬牙,还是纵上了屋顶。
任苏屏气敛神,感应着厅中气机着落,轻挪脚步,瓦片微晃,他心中暗暗权衡,很快,在一处顿下脚步。
这是他根据厅内气机分布所选定的最佳位置,既能最大限度地窥探厅中人物,又不虞被里内人发现。
任苏谨慎地放下扶风剑,双手揭起瓦片,放置好后,才探目往里看去,按照任苏感应的气机个数,厅内共有四人:一人居上座,颌下长须飘飘,面目阴柔,正是寨中大当家“孤鸦”;有两人在下首,左侧是个独目妇人,黑衣冷面,右侧年纪较轻,两鬓垂辫,分别是寨中第二、第五当家;最后一人急急踱步,开口咆哮厅堂。
“放屁!胡大嘴坐在这三州四十八寨绿林盟盟主的位置上十多年,都不敢做什么,他!他……”
任苏睁眼一看,却见这人五官粗鄙,脸上还横跨有数道疤痕,形容可憎,心中顿时一喜,这正是那“蝴蝶刀”余劲,此人虽习练的灵巧功夫,脾气极为暴躁,早年行走江湖,得罪了不少人,其面上创伤也由此而来。
不知觉地,任苏呼吸变粗起来,他心中莫名涌起滔天恨意,耳旁似有冤魂呢喃,不断催促着他跳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