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苦笑:“我也只是侥幸。对方的‘阴阳法阵’当真厉害,比我在难波京碰到的厉害多了。对五感的剥夺、对天地元气的隔离且不说,竟似能增强式神的威力,这就有些可怕了。若非我当时福至心灵,将道正大师传我的真言法印施展出来,重将天地沟通,得到瞬间通明,使出最强的招法,只怕最后输的还是我。”
杨霞却道:“师父这次知道了对手武功破绽所在,下次对决定然更加轻松才对。”李岩道:“学无止境,我能找到对手破绽,对手便能找到我的破绽。我总觉得平晴明似是未尽全力的样子。若是涉及到教内纷争,能不对上他便尽量避让吧。”最后却是对方晴羽所说。
方晴羽道:“知道你好心,我的‘天魔妙相’正好被式神这种只有战斗本能的死物所克,若是平晴明今日展示的武功没有藏私,倒还好说一些。若不然,我当真不能小觑了。”李岩问道:“这种式神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自行发动招式攻击,劲道之强不逊高手,若不使用内力刀剑斩击也不惧?”
方晴羽道:“这些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对于式神楼明月也不太了解,更别说九娘与杨霞了,本来也都有些好奇,此时闻听她要解说,都围了过来。方晴羽继续道:“你们知道野兽是可以驯养的么?”见众人点头,继续说道:“式神也可以认为就是倭国阴阳师驯养的物事,只不过这些物事不是野兽,而是一些天地之间的灵气、秽气之类。他们使用自己独特的阴阳道传承,将这些灵气、秽气驯化,注入实物之中,听从自身使唤。弱小一些的如同折纸,强大一些的便是具备战斗之力的武士。”
李岩皱眉道:“这样说起来,当真是神鬼莫测,难道此地当真与中土不同,真有鬼神灵体不成?”方晴羽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都是有道理可循的。就像正一教的岳阳,他肯定也能通过符咒操控一些生、死之物。想来所谓的天地灵秽之气,应是与咱们所说的内力差不多的。咱们能够将内力藏于自身,随时可以使出;阴阳师却别开蹊径,将这些力量藏在式神身上。若是式神本身弱小,阴阳师需要注入太多灵力,才能成就功能强大的式神,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于是都尽量寻找本体本来就十分强大的灵体,比如上古凶兽,还有强者的躯体等。只是这些太过难寻,于是一般都会选些中等品质的灵体,但要成长为强大式神本身还要注入太多灵力,这也是阴阳师本身大多孱弱的原因。至于僧闻、平晴明使出的纸鹤,深究之下应该算不得是式神的,只是临时在纸上附了一些修炼的功力吧。至于平晴明的五行式神,应该就是本体已非常强大的那种,他能同时操控五尊,也足见高明了。”
李岩道:“这么说来,只要能找到强大灵体,术法不高的阴阳师也可获得强大力量么?”方晴羽摇了摇头:“那也未必,式神本体越强,对阴阳师的反噬之力越大,若是本身力量弱小,是难以操纵强大式神的,只有靠自身注入灵力的除外。这种五行式神之间可以相生,同样也都相克,因此掌控起来更是难上之难,所以我才说他高明。”顿了一下才道:“据说为了追求最强的式神本体,曾有阴阳师将活着的武学强者制成式神,从而引起了大乱。最后阴阳师之间约定,再也不许使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才算作罢。”
李岩这才有些了解式神的由来,忍不住道:“若是阴阳师可以操控无数式神,哪怕每尊都很弱小,也可以比得上普通战兵了。如此来说,一名阴阳师岂非相当于一支军队么?”方晴月却说:“你还真以为式神完全自主行动呢,终究是与阴阳师本体相关。式神各有自身能力,但要阴阳师操控才能发挥,不然也只是死物而已。因此一名阴阳师能操控二至三尊式神已是很了不起了,大多数都是只有一尊式神的。若想运用在战争之中,又哪里有那么多阴阳师。”
李岩仍是不死心:“那阴阳师操控的纸鹤能不能用来传递消息,便如信鸽一般?”方晴羽白他一眼:“那种信鸽类的式神很弱小,便是因为弱小,也就易于受到损伤。式神受损,本体也会受到伤害的,你能想象纸鹤在传递信息之时被其它猛禽捉,导致阴阳师身受重创甚或亡故么?又有谁会做这种事情,更别说还没考虑阴阳师操控式神的距离极限是多远了,想来也是不远的。”
李岩原本想若是能在战争中投入式神,便能渐少人员上的损失了。如此一来,只得打消念头。想了想又道:“这么说,式神本体是什么样子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平晴明召唤出来时先是纸鹤,后来变成五行式神的模样?”
方晴羽对阴阳师也只是道听途说外加自身的理解,这下子当真问倒她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来应该是什么障眼法,要不然那就可怕得多了。”楼明月道:“单这障眼法来说,本身就够可怕了,若是用这类的障眼法来实施凶杀,那凶手可真难以捕捉了。”
方晴羽忽道:“说到这里,我倒有个主意。虽然咱们不便去向藤原义平说出详情,可以用书画的形式给他提醒,咱们也不提凶手是谁,让他自己猜测去,看他怎么做。”楼明月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还是可行的,至少也不用这般被动。如今告诉藤原家主,即便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对杀死藤原清盛的凶手置若罔闻。又或者咱们人生地不熟,还有什么思虑不及的地方,反倒是冤枉了藤原纪平,想来藤原义平却不至于如此。无论如何,只望此人就是杀死本多法师的幕后真凶,待咱们回归中土时,此间没有遗憾留下。”李岩与其他人也都说正该如此。
方晴羽见大伙儿都支持,便请楼明月执笔书画。楼明月笑道:“岛上都知道你是琴棋书画尽皆精通的才女,如今却来消遣我。自己想的主意,自己去做就是了。”方晴羽一笑,也不拒绝。房间内本有笔墨纸张,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没有使用,转而换了一根随处可见的碳条,又找了一块普通布帛。一切都是为了防止精明之人追查来源中发现与此间的关联。
刚要作画,方晴羽又停住了,说道:“咱们先来商讨一下,看看怎么画比较合适。我是将所有猜测出来的情形一步一步画出来,还是只画镜面折射影像的一处?”李岩想了一下说道:“还是只画一幅吧,若是太细致了,一猜就知道是府中之人,与自报家门何异?”
方晴羽闻言,铺开布帛,按照近日见到的东瀛书画特点,持碳条画了起来。此时东瀛的绘画渐渐摆脱了大唐的影响,渐渐形成具有自己特色绘画特色,其技巧称之为“倭绘”。方晴羽于书画上的造诣本就不俗,虽不至达到看几眼就精通的地步,模仿成普通不善作画的倭国之人手书却不成问题。
几人围着她,看她落笔如风,不多时已然绘就。先是一个整体院落的布局,之后就是较为明显的十字长廊以及分隔开的四苑,另有一面巨大铜镜倾斜着放在中亭之内,东厢、西厢、北厢历历在目。方晴羽将院中除了北厢、东厢的房间用碳条打了一遍,显是浸入黑暗之中。东厢正堂门开着,画作有人在内,只是有些模糊;北厢就是重点了,正堂门紧闭,藤原清盛房间开着门,一个人影正在将另一人悬在梁上。
整幅画并不突出,人物画得也不清晰。但是只要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应是东厢的人从中亭的镜中看到北厢有人行凶,而沉寂的西厢显然什么也没发生。方晴羽又道:“既然咱们是外人,自然是不能清楚当夜的具体情况的。想来府中布局并非秘密,我便将房屋画得详细,人物就算了。”楼明月等人齐声赞叹,最后还是要麻烦李岩趁夜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