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把我从泥泞中捞起,说,弗白,你等着,等着终有一天,你等着!
弗白是他给我起的名字,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一如我也猜不透他嘴里的终有一天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只猪,一只因为眼眶上有诺大块红胎记而侥幸存活下来的猪。
刘子业将我丢给荣期,命他务必照料好我,封我为猪王之王,若是我死了,荣期是断断不能再活的。
一只猪是没有大志向的,我只爱拱在泥地里睡大觉。这是身为一只猪最基本的操守。
可荣期不是,虽然他是两脚猪,虽然他被封为猪王。但是,他眼睛里深藏着的东西太不安份。
他注定不能做好一只猪。就算是两脚猪,他也是不合格的,我鄙视他。
一个平常的午后,刘子业命人将荣期从泥坑内捞出,赤身架在棍上,说要杀年猪庆丰年。
我突然有些害怕,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哀戚。若是一只特立独行的两脚猪都可以这么轻易的宰了,只怕我安逸的日子也过到头了。
荣期脸上的肉抖动不已,我分明看清了他绝望的眼神,那里,一片死寂。
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去?你怎么知道你活着?你怎么证明你已经死去?
当时的情况,让我这头懵懂的红斑猪变成了深沉的哲学家。
我透过荣期灰败的眼神看到了他脑中的感慨。虽然,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明白,他到底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搞不懂这些跟我不同的异类每天在鼓捣什么幺蛾子,但是我知道,荣期可以不用死了。因为,有人说,他还不够肥,做不了年猪。
我分明看到了荣期眼中喜极而泣的泪光,还有泪光中孤注一掷的狠戾。生存,或者死亡,这是个问题!
子时,浑身仍是颤抖不已的荣期抱着我,他说,弗白,你等着看,马上,很快。
我被油腻的他勒得浑身难受,恹恹地闭上了眼睛。还没等我闭上一时半刻,就有乱哄哄的一堆人冲进来,哗啦啦跪倒一地。
我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莫非,荣期还是要被当做年猪宰杀不成?虽然我自己都不想承认,身为一只年猪来说,其实荣期是非常有资格的。
可是,事情并没我想象的如此悲观。甚至,荣期反常地蹿上了泥水坑上。
是的,他以他近三百斤的庞大身躯,就这么光着腚一蹿上了岸,兴奋地满屋子疯跑,直到累得瘫倒在地上,活脱脱一副待宰的年猪模样。
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曾经无数次试着从泥泞中蹿到坑岸上。可任我如何努力,均以失败告终。
我想,那明黄的玄袍大抵就是他神力的源泉。虽然我觉得那衣服裹在他的身上,真的丑爆了!我们是猪啊,哪有穿衣服的猪啊?!
荣期再也不愿意同我住在泥水坑里,他甚至还不允许我住在那里。我们换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