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没料到他直至今日,还是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
她愣了愣,回答:“我不讨厌你。”
“我知道了,”纪零放下筷子,一双眼又重现灼灼火光,他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道,“莎士比亚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想要治愈感冒,那就要快点吃药。’为了重新嗅到你的味道,我会积极配合治疗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绝不会放弃你。”
“莎士比亚没说过这句话。”
“哦,那我可能记错了。”
“这不是记错的问题吧?这明明就是瞎编乱造的问题。”叶殊觉得头疼欲裂,她是在无意间又给自己招惹上什么大麻烦了吗?
就在这时,小宁突然打来了电话:“叶老大,找到新娘了。”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小宁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倒也不是查的,而是有人报案说被跟踪了,被跟踪的女孩是前年回的黄山区,之前就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留学,和三名死者的同一个高中,甚至她和她们都是很亲密的朋友。因为大学出国,这才少了联系。最巧的是,她的婚期就在最近,是待嫁的新娘。”
“那不是挺好的?已经找到新娘了。”
“可奇怪的是,我们给她看了凶手的照片,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什么?!”叶殊目瞪口呆。
按理说,不该是这样啊。根据凶手的预告描述,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难道有人在说谎?
叶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面汤凉了,这才回过神来。
纪零已经给她倒了一杯免费续杯的大麦茶,递到她手心里,说:“喝热水,不然会感冒。我不想你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
叶殊迟疑点了点头,她报以温柔一笑,浅啜了一口热茶。
已经临近深冬了,天气愈发严寒。
街上无时无刻缭绕着一层白纱状的雾气,伸手一触摸,那些水汽遇热就会迅速融化,湿了满手。
叶殊不自觉拢紧了风衣,原地跺了跺脚。
她问:“纪先生平时睡的被子会不会太薄,需要再加一层吗?”
“一个人睡,怎么都觉得冷。”
叶殊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上一热,避开他热切的视线,含糊地转移了话题:“刚才小宁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说过,凶手和新娘是旧相识,可现在的情况和推论并不符合。是有人在说谎吗?我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
纪零淡然看她,一声不吭。
等了良久,他突然凑近,将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叶殊纤长的眼睫上,逼近她的耳廓,暧昧细语:“先别动。”
“纪先生?”叶殊拽住他的腕骨,等他的后文。只要这个男人心怀不轨,她就会让他尝尝什么是过肩摔的滋味。
“再等一下,等你的眼睛先适应黑暗,学会用嗅觉去接触这个世界。”
叶殊不得要领,只能盲目地听从他的话,感受那滚烫的体温,以及从纪零胸腔附近传来的淡淡的山茶花味。
他的手就覆在她的眼皮上,叶殊能清晰感受到男人掌心里深邃的脉络,以及指尖粗粝的薄茧。他并不像她所想的养尊处优,手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疤痕,可能是制造香水的过程中留下的痕迹。
就算再天才的人,也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能攀登到事业的高峰。这一条硬性的社会处事规则,无论处于何时都不会变。
叶殊的视线逐渐暗了下来——她能听到嘈杂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横穿入耳,卷来几许百里开外的交谈声;也能嗅到在忙碌日常里不曾察觉的细小气味,水沟的腐潮味,面馆各式各样的调料味,甚至是所谓的人的气味。
她的身后被柔软的暖意包裹,只要倒退一丁点距离,她就能撞上纪零宽阔的胸膛,感受到他隆隆如火山涌动的心跳。
一切都那么近,那么静……
她好像是第一次接近纪零的世界,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纪零的嗓音也低了下来,如同下雪时的沙沙声,温柔又动听。他说:“不要用眼睛去看世界,视觉和听觉是会骗人的,但是嗅觉不会。”
“嗅觉不会吗?”
“嗅觉很单一、直白。譬如一个人抽烟,你就能闻到他的烟味,如果他伪装抽烟,实际上只是把烟放置在唇边。那么在交谈时,你也能嗅出他口腔里残留的烟味浓淡,从而判断出他究竟有没有把烟吸入肺腔里,”纪零低声说,“嗅觉是骗不了人的,但是听觉和视觉会骗人。一个人用嘴巴说谎,你听进去了谎言;又或者是a追杀b,b自-卫过度,反而杀死了a。你途径于此,看到了,就会认为是b蓄意行凶。”
“的确是这样,”叶殊抿唇,纠结地问,“那我该怎么办?或者说,我该怎么分辨视觉与听觉制造的谎言?”
纪零松开了她,“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除了你?”
“我会帮助你,保护你,也绝对不会欺骗你。”纪零说得郑重其事,他抬眼,眼底透着真挚的眸光。
“谢谢你,纪先生。”
“不用谢,”纪零突然举起手,翘起小指,“作为帮助你的交换,你要承诺我,绝对不会再抛弃我。”
叶殊愣在原地,看着男人骨节细长的小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何德何能,只用一个不抛弃的承诺,就让一个男人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以答应我吗?”纪零轻轻侧了侧头,天真地问她。
“可是我……”
“如果你答应了,我会很高兴。”
叶殊咬牙,算了,怎么算都是她赚了。更何况,她并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失望的模样。
“我答应你,作为你帮助我破案的条件,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绝对不会。”她孩子气地勾上了纪零的小指,拇指对触,与他摁下宣誓的指印。
就此,契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