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树下传来,特兰阿尼低头一看,娇声笑起来,只见树下有偌大一个洞,乃是附近山民为捕捉野猪、猛熊所设的陷井,无巧不巧,青阳恰好落入其中,铺在洞口的树木滚下来,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是以方才并未见着。
“真真一只笨熊。”
特兰阿尼跳下树,抖起长鞭,将洞口的树木抽得四下乱飞,探鞭一卷,将青阳扯出来。洞中竖着排排竹刀木剑,被青阳压断无数,而他却仿若无恙,她心中又想:‘真真皮厚。’
“你怎地掉下来了?”
特兰阿尼细细探查了一番,青阳只是摔得过重,略有内伤。当下,便从那锦囊里掏出一颗玉丸,不由分说的往他嘴里一塞。
玉丸入肚,青阳舒出一口气,方才那一摔确实太狠,如今尚有些晕头转向,抛了抛手里的酒葫芦,笑道:“看来,我并非那直入青冥的仙人。飞到一半酒已醒,阴阳乍离之下,再回又是人间,所以,掉下来了。”
原来,他以为阴阳合一便是醉酒呀,那酒后的茫然混沌,岂能与阴阳之道相提并论?特兰阿尼心中哭笑不得,漫不经心的拉住青阳的手,看着远方的红日浮颠,淡声道:“走吧,若再耽搁,怕是真得耗费整整一日。”说完,一声娇咤,电射而去。
红日胜火,浮云悠悠。
青阳由特兰阿尼携着,穿梭于青天白云之中,微一歪头打量,只见特兰阿尼眼睛微眯,也不知在想啥,嘴边有几缕发丝绕来绕去,顺着那发丝一看,恍觉她的秀发真长,飘扬在背后,如同乌雪漫洒。而她的手心极软,浅凉微寒,那修长的手指却在自己的掌中,轻轻颤抖。
一时间,地老天荒。
“嗖!”
绿虹经天一贯,特兰落身在一栋危山下,抿了抿嘴,说道:“这里是不周山,大半在地,仅有峰尖在天,那火云角便生于此山中。”并未放开青阳的手,犹自握着。
青阳定了定神,抬头望去,只见峰直若剑,笔直插向青天,高不知几许,危若悬卵。站在这山峰下,恍觉天地将倾,浑身不自在。
“不周山,便是那传说中的不周山么?”
“嗯,传说中,太古之时,众仙众神有一场大战,以致天倾东南、地陷西北。此山原在昆仑之西北,因那一战,飘落在了此地。不过,这也只是千万年来的传说,孰真孰假,又有谁知道呢?”
“兴许真是那不周山,四方不周,概而不全,浑身若铜,峰拔入天。”青阳看着眼前这山,心中震憾莫匹。
“走吧。”
特兰阿尼紧了紧手,拉着青阳朝山上行去。
青阳因惊震于这山的怪异,反倒并未觉察还被她牵着。
山中多怪树,东一拦、西一横,枝条苍劲虬拔,仿佛一只只手掌,将青阳与特兰阿尼揽于其中,更有独特的,斜斜撑向天空,好像欲将天上日月星辰一把抓落。而在那无草无树之处,显露出来的山石,色作红铜,被烈日一照,泛着令人眩晕的光芒。
行得一阵,四野不闻声,唯有阵阵心跳脉动,青阳奇道:“山中为何这般静?”
特兰阿尼牵着青阳避过一根横枝,答道:“此山飞禽不落,走兽不生,自然安静了!”说着,见青阳面上犹露疑惑,她又道:“传说,因那一战仙神陨落众多,有诸多仙神的魂魄被禁于此山中,随山共葬,万万年不得出。那些仙神们便发下大宏愿、大诅咒,所以,这山向来不生飞禽走兽。”
青阳叹道:“如此说来,仙神与人一般,并无甚出奇之处。”
“谁说又不是呢?”
特兰阿尼莞尔一笑,紧了紧青阳的手。
待穿过那片怪树坡,眼前豁然开朗,方圆千丈内碧绿汪洋,却未有树木,在那片草地的中央耸立着一道小峰,样子颇奇,犹若扇面,又似一面被风拉扯皱的旗帜。在那旗峰的顶端长着一对弯角,正在烈日下吐着熊熊火光。
青阳放眼看去,心中却如鼓擂,暗觉此峰极为熟悉,而日前,曾在夏城中感知的那气息再次迎面扑来,苍凉、萧索、远古、血腥、压抑、狂放,种种情绪涌将上来。
霎那间,青阳仿若置身于远古战场,但见无数神魔飞在天上激斗,绽出道道光芒撕天裂地!地上亦然,大如山峰的雄兽,状似铁塔的巨人,正自厮杀不休。其中,又有那浑身乌黑的魔将,操着血红大刀,东一削、西一斩,竟将座座山峰搅得四五分裂……
“青阳,青阳……”
这时,耳边传来阵阵呼唤声,青阳浑身蓦地一抖,迷茫的眼神逐渐回聚,神智清醒过来,只见特兰阿尼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你,你怎地了?”特兰阿尼问道。
莫非,唯我有此感觉,她却一无所知?青阳甩了甩头,他向来不喜将自己的困扰赋于别人,当下便笑道:“没事,只是奇怪,这石峰上竟然长着一对牛角!那便是火云角么?”
“嗯,便是它。此事确奇,却非奇在石峰不可长角,而是火云角向来喜阴惧阳,只生长在山中深处,如今怎地却出现在这里?而往日,这里也并无此峰!”
特兰阿尼皱了皱眉,从锦囊中将那玉葫芦取了出来,举着那玉葫芦向旗峰走去,边走边道:“跟我来,别乱跑,这火云角拔根即化,需得以玉葫芦罩住,方可收取。”说着,突地回头,朝青阳喝道:“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