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德拉科直接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晴明。
妖精般冷色的银发被刻意的梳开,披散在腰际,在飞雪下流转着浅浅的银光。
他带着金冠,穿着拖沓而又繁复的吉服,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前。
哪怕只是站在台下,连颤动的睫毛也清晰可见。
锦簇的深紫绣球花与扬翅飞翔的丹顶鹤被重重叠叠地绣在袍间袂侧,两袖张开的时候,宽大而又修长的羽翼也会一同张开,随着动作将弧状的翎羽扬起。
他的唇上被点了一点殷红,犹如鲜血般盈润。原本就白皙的脸庞甚至不需要施粉,仅仅略用丝线绞面,更显得格外光滑。
真正画龙点睛的,是眼梢上的一点胭脂。
两侧的眼尾上都带着斜曳的轻红,将桃花眼里的明光衬出两分的妩媚。
长笛从远方如流水般蹁跹而来的时候,筑紫琵琶两弦一捻,神乐之舞在乌云渐散的那一刻开始。
所谓神乐舞,是从几百年前流传至今的祭神之舞,用尽善尽美的舞姿当做新年的贺词,向天照大神祝祷。由于阴阳师特殊的能力,原有的古制被不断的调整善化,演变成了如今的方式。
晴明右手执了长扇,左手握紧缀着十五个铃铛的纯金神乐铃,在鼓点响起的一刹那开始扬袖旋转。
“谨请,天御社,来临煌煌——”
铃铛若雨点轻响的一刹,尺八同方才沉寂的笛声一起齐鸣起来,春风化雨一般在三味线的古朴乐声中唱和。
“天地、山泽、雷风、水火、八卦相错——”
纸扇啪地张开的一瞬间,祭台上的八卦如临夜的星辰般一一亮起,而抬袖低腰的晴明,一如中间皎洁的皓月,款摆间袖侧隐隐带着流转的清光,随着流风划出清浅的轨迹。
年轻而俊朗的脸庞上,沾染着凡人的柔美,与近神的慈悲。
再次抬袖的时候,金铃又是一声轻响,应了太鼓的指引。
及腰的银发在旋转徘徊之际,在昂首时如曼珠沙华一般轻缓的绽开,正中心眸侧的一点朱红飘逸,让冰冷的艳色中多了一丝暖。
他张开双臂的时候,长袖上重纹繁绣的仙鹤也迎展双翼,同铃音辗转摇曳,恍惚中仿佛一人一鹤相伴而飞。
含苞待放的绣球花在迎风飞舞之际一一在衣袂之间开瓣吐蕊,如漫地的锦绣一般映衬着无邪的飞鹤,妖冶的珠紫映亮了鹤羽的玉白,也映亮了天际的半抹月色。
淡金的薄雾在六爻间升起,让他的面容若隐若现,更如仙居之人一般触手不可及。飞雪依旧如落絮一般斜斜落去,倒成了天然的帷幕,再度模糊了他冰蓝色的双眼。
朦胧间两道流光滑过,只听一声清脆的击掌,天上明月间的暗云也一应散开,让轻纱般的月光洒落人间。
正子时已到,千禧之年开启。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数往者顺,知来者逆……”
台下跪伏着的巫女们低声跟着吟诵,一字一句都应着金铃的轻响。
明明是一人的独舞,却在朱红银白的飞扬之间,能看见晓日生辉,云拂千山的华美。
折扇左右轻摆,如桃花绽开,在尺八声断的刹那猛的一收,朝天高指。晴明敛眉舞袖,柔韧中带着刚硬的力道。他纵身一跃,两袖间的银光如成对的星辰在空中飞舞,扇面再次张开,伴着金光一闪,仿佛落花坠地一般。
神之意,天地星辰,落花流水。
长发轻垂之际,所有的音乐齐齐收了声音,偌大的神社里只有晴明浅浅的呼吸声。
绵长而温柔,犹如大地间诸众生灵的吐纳一般。
他再次抬首,望着众生,在寂静之中粲然一笑。
直到灯光亮起的时候,德拉科才找到自己的呼吸。
这是安倍晴明?
巴顿看着晴明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怀念的笑容。他扭头看了眼还怔在那里的德拉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第一次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德拉科猛地缓过神来,深呼吸了一刻,抬腿就往神台的后面跑。
晴明正拖着长长的衣裾,往椅子那儿走过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晴明。”德拉科甚至有些犹豫,看着他近妖一般妩媚的眼尾,还有那华美的长袍,内心有种淡淡的不确定感。
难得瞥见他这幅模样。
“我好看吗?”晴明勾起嘴角,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德拉科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俯身抱紧了自己的爱人,低声喃喃道:“真难相信……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