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惊真的非同小可,那“女鬼”一直飘到跟前才忽然顿住,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接着她终于开口说道:“乱,你来了。”
我心里一阵感慨,满是愧疚地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却又张不开口。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你终于来了,我有听你的话,你不在时我夜夜装鬼,就没有人敢来找我了。”
我喉咙一阵哽咽,艰难说道:“我只是一句戏言,你又何苦如此?”
看着她清瘦的脸庞,我的思绪不由得飞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有一次我被仇家重伤,逃到宁远城,也是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我偶遇当时已经名满天下的回天堂第二十六代“回骨手”——方休。当时我不敢暴露身份,于是借着满身是血的形象和高超的速派狂气装神弄鬼,吓得她花容失色,我趁机唬她帮我疗伤。当时她虽然心慌意乱却仍然手上沉稳老练,技艺精湛地帮我接骨复筋,动作潇洒流畅,看得我如痴如醉,对她一见钟情。后来聪慧的她当然还是看出了我的身份,却经不起我的死缠烂打,多少也对我暗生情愫,终于没有向官府告发。后来我每次受伤都来找她,两人更是日久生情,可随着我实力的一步步提升,受伤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来找她已经是半年之前了。
那次她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始终拉着我不肯放我走。我找了一大堆借口,她最后对我说:“若是你离开,再有男人来找我怎么办?”
我心里虽然涌起一阵醋意,但还是笑着对她说:“那你就像我一样扮作鬼吓人,看还有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老子抢女人!”
她听了又哭又笑,终究还是放我走了。一晃已经半年过去,我一次都没有再来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装起鬼来了。
如今再面对着方休,我满心都是愧疚和无奈,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看着她。
方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左肩,我毫无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疼得冷汗直冒,接着她另一只手又伸过来握住了我的右腕,我强忍着剧痛不哼一声。如果她是要惩罚我,那我心甘情愿领受。
只听她忽然小声说了一句:“包扎得真差劲,你现在身边的女人就这点能耐吗?”
我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帮我包的。她的医术跟你比自然是一天一地。”
方休问道:“男的‘他’还是女的‘她’?”
我只好回答道:“女的。”
方休淡淡地“哦”了一声,似是再也不感兴趣了。但是她手上的力道却忽然加了几分。
我已疼得汗流浃背,但此时也是硬撑着一声也不再吭了。
就这样我们沉默地僵持了一段时间,她的手忽然开始发抖,然后抓握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松开了我。
我喘着粗气问她:“气消了吗?”
她却仍然是面无表情地说:“乱,你虽然回来了,但我却装鬼装了太久,已经不是人了。”
我心疼地说:“别说傻话,你还是原来的你,还是我最心疼的休。”
她的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只听她仍然用那个平淡的语调说:“我已不是人了,再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她忽然又向后飘去,离我越来越远,双脚依然没有动,是真的悬浮在空中飘走的。
同时她幽幽的声音也传来:“我已经是鬼了,只有鬼才能飘移于空,我们今生缘分已尽,你死之前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说着她越飘越远,渐渐看不见了。我没有追上去,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心如刀割。
回到客栈时天还没有亮,我换回了便装,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静静地坐到了天亮。方休的冷淡让我深受打击,却又怨不得别人,这一切终究是自己咎由自取。
天一亮我就叫起了影飘飘,告诉她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宁远城了。她虽然被我从梦乡中吵起来还不是很清醒,但还是很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治伤了?”
我叹道:“女鬼不肯相见,我也没有办法。”
影飘飘点头道:“说的也是,你又不是男鬼,她干嘛要理你?”